缠足的丝

奶奶的声音刚变沙哑，西厢房里的旱烟杆就灭了，火光一暗，那道影子突然往前挪了挪，我才看清它没有脚，下面是一团黑雾，雾里隐约有无数根黑丝在扭动，像活的藤蔓。

地上的红布绳圈突然收紧，勒得奶奶的脚踝渗出了血，血滴在泥里，瞬间被黑丝吸得干干净净。我手里的碎玉渣还在发烫，低头一看，掌心的泥居然凝成了个小小的脚印，跟之前房梁下的黑脚印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的脚印里，钻出了根细如发丝的黑丝，正往我的手腕爬。

“别让它沾着你！”奶奶突然回头，眼神清明了一瞬，可她刚说完，西厢房里就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在翻找。我往屋里瞅，月光下能看见满墙都挂着红布绳，绳上缠着的黑丝密密麻麻，像蜘蛛网一样，而墙角的地上，堆着十几个木盒，每个盒缝里都往外渗着泥，还爬着黑丝。

那道影子从西厢房走出来了，手里的旱烟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旧剪刀，剪刃上沾着红布屑——跟灯绳的布料一模一样。它走到奶奶身边，黑雾里的黑丝突然窜出来，缠住奶奶的手腕，把她往墙角的木盒堆拖。

我想跑过去，衣柜里突然传来“吱呀”的声响，之前开着的柜门完全打开了，里面的蓝布衫飘了出来，衣领上的黑洞对着我，洞里钻出更多黑丝，像蛇一样往我这边游。更吓人的是，木盒里的红布绳都活了过来，从柜里滚出来，在地上缠成一个又一个圈，每个圈里都渗出泥，泥里慢慢冒出半只脚——都是反着穿的鞋，鞋底沾着湿泥，没有腿，只有脚连着黑丝。

奶奶被拖到木盒堆前时，突然用力挣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我这边扔：“拿着！这是庙祝给的……”我伸手去接，看清那是个小小的桃木牌，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纹路，可还没等我接住，空中突然窜出根黑丝，缠住桃木牌，瞬间把它勒成了碎渣。

碎渣落在地上，被泥吸了进去，紧接着，所有红布绳圈里的脚印都动了，朝着我这边挪过来，每挪一步，地上的黑丝就多一层。那道影子举起了剪刀，要往奶奶的手腕剪去，我突然发现它的袖口露出了半截红布——不是爷爷的蓝布衫，是跟灯绳、布包一样的红布，而它手里的剪刀，剪柄上刻着的花纹，跟奶奶布包里的碎玉纹路，一模一样。

这时候衣柜里的蓝布衫突然扑了过来，衣领的黑洞对着我的脸，我闻到一股腥气，看见洞里钻出的黑丝顶端，居然长着小小的吸盘，正往我的眼睛凑。而地上的红布绳圈，已经缠到了我的脚踝，圈里的泥开始发烫，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