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营地
学校组织的秋季研学车驶进盘山公路时,窗外突然起了雾。不是常见的白雾,是泛着淡青色的雾,裹着路边的松树,把枝叶染得发灰,像蒙了层旧纱。我坐在最后排,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蓝布纽扣——自从后山槐冢的火灭了,这颗纽扣就再没发烫过,可此刻,它突然硌得我掌心发疼。
“前面就是青雾营地了,大家记得把身份证交给辅导员登记!”导游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点电流杂音。我抬头看向车窗外,营地的大门是生锈的铁栅栏,上面缠满了枯萎的藤蔓,藤蔓缝隙里,隐约能看到块歪斜的木牌,写着“1987年封,2024年启”,字迹被雾浸得发暗,像刚淋过雨。
下车时,青雾更浓了,呛得人鼻子发酸。辅导员张老师点完名,突然皱起眉:“怎么少了一个?高二(3)班的陈柚呢?”我们回头看,陈柚的座位空着,背包还放在座位上,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泛黄的笔记本,封面上画着棵槐树,和后山的老槐树一模一样。
“我刚才好像看到她跟着个穿白裙的女生往林子走了。”同组的孟佳小声说,她的手指着营地东侧的树林,雾里隐约能看到两个模糊的影子,一蓝一白,正往深处飘。我们跟着张老师往树林跑,没跑几步,就看到陈柚的笔记本掉在地上,翻开的那页写着:“青雾里的人,没有影子,别让她们牵你的手”,字迹后面画着个符号——是槐冢木桩上的蛇形符号。
雾里突然传来铃铛声,清脆得像风铃,却带着股寒意。我顺着声音望去,看到树林深处有座木屋,屋顶挂着串铜铃,雾正从木屋的门缝里往外冒,淡青色的,和营地的雾不一样,更浓,还带着股甜腥气——和旧楼档案页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陈柚!”张老师喊了一声,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个穿白裙的女生,长发垂到腰际,脸上蒙着层青雾,看不清五官。她手里牵着个人,正是陈柚,陈柚的眼睛闭着,像在梦游,影子拖在地上,却比正常的影子短了半截,像被什么东西咬过。
“别过去!”我突然想起陈柚笔记本上的话,忙拉住张老师。可已经晚了,白裙女生转头看我们,雾里的脸慢慢清晰——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没有瞳孔,和后山灰衣女人的眼睛一模一样。“你们终于来了。”她的声音飘在雾里,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1987年没凑齐的人,2024年,该补全了。”
陈柚突然睁开眼,眼神空洞,朝着木屋走进去。白裙女生跟在她身后,转身时,我看到她的裙摆下,露出半截槐树枝,树枝上缠着根红绳,红绳末端拴着颗纽扣——和我口袋里的蓝布纽扣长得一样,只是颜色是白色的。
铃铛声又响了,这次更近了,营地的方向传来同学的尖叫。我们往回跑,看到营地的青雾突然变浓,裹住了好几名同学,他们的影子正慢慢变淡,像在被雾吞噬。张老师掏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屏幕上没有信号,只有一行跳动的字:“青雾营地,每20年开一次门,每次要找7个‘影魂不全’的人,填1987年的坑”。
我摸出口袋里的蓝布纽扣,它此刻烫得像块烙铁,纽扣背面的“棠”字开始发光,映得掌心发红。雾里,白裙女生的影子慢慢飘过来,手里的槐树枝指着我:“你身上有‘槐引’的味道,是最合适的‘填坑人’,别躲了,从你们上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雾里了。”
我突然注意到,营地大门的铁栅栏上,枯萎的藤蔓开始发芽,长出的叶子是淡青色的,叶脉里嵌着点暗红的粉末——和山神庙灯座里的粉末一模一样。而远处的木屋屋顶,铜铃还在响,每响一次,就有一缕青雾飘向营地,裹住一个同学的影子,慢慢拉向木屋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