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册咒痕
下山的路被晨雾裹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湿棉花上。我攥着手里变了字的账本,纸页边缘不知何时沁出暗红的印子,像血又像槐木的汁液,蹭在指尖黏糊糊的,闻着有股甜腥气——和灯芯燃烧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的手怎么了?”苏青突然停住,指着我的手腕。我低头一看,昨天被根须抓出的红印又冒了出来,只是这次印子不是直线,而是弯弯曲曲的,像账本封面上的蛇形符号,而且符号边缘还在慢慢往皮肤里渗,像是要钻进血管里。
李彤也慌了,她撩起自己的袖子,手腕上竟也有同样的红印,“我们……我们是不是也被诅咒了?”她的声音发颤,目光落在我手里的账本上,“从你翻开这本账的那天起,我们就没逃过吧?”
晨雾里突然传来“沙沙”声,不是槐树叶的声音,是纸页翻动的声音。我下意识握紧账本,却感觉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像被纸页割破了——摊开手一看,账本的内页上,不知何时多了几行字,字迹是暗红色的,和我手腕上的印子颜色一样:“接账者,承咒者,三代守灯人,四代咒中人”。
“这不是求救信,是诅咒契约!”苏青突然反应过来,她指着账本上的字,“历任守灯人不只是被寄生,他们是在用自己的影魂延续诅咒,而我们翻开账本的瞬间,就成了下一批‘承咒者’!”
我们加快脚步往山下跑,可越跑越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不是脚步声,是呼吸声,温热的,带着槐木的腐味。我回头看,晨雾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灰衣,头发垂到腰际——是之前在旧楼看到的灰衣女人,可这次她的脸上有了五官,眼睛是两个黑洞,正盯着我手里的账本。
“别跑了。”灰衣女人的声音飘在雾里,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们的影魂已经被账本缠上了,跑去哪里都没用。1958年被活埋的工人,不是我的丈夫,是第一任承咒者;我也不是档案员,是第一个拒绝献祭影魂的承咒者——他们把我推下东窗,却没想到我的怨魂会缠上账本,跟着每一个翻开它的人。”
我的手腕突然开始发烫,红印里渗出透明的液体,滴在地上,竟让周围的晨雾都变成了暗红色。李彤突然摔倒,她的影子里,黑色气团开始凝结成灰衣女人的样子,“我……我好像看到了她的记忆,她被埋在墙下时,手里攥着的,就是这本账本!”
苏青拉着我往路边的老槐树跑,想躲进树后,可刚碰到树干,树皮就裂开道缝,里面渗出暗红的汁液,像血。“别碰槐树!”灰衣女人的声音更近了,“这山上的每棵槐树,都是承咒者的骸骨长出来的,树汁就是影魂的血,你们碰了,只会让诅咒缠得更紧。”
我突然想起林薇留在山神庙的引魂灯,忙掏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可屏幕上显示的不是拨号界面,而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我们四个人刚进旧楼时的样子,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五官,只有黑洞,像灰衣女人的眼睛。照片下面还有行字:“下一个灰衣人,会是谁?”
手腕上的红印突然开始蔓延,爬到了手肘,我能感觉到皮肤下有东西在动,像根须在生长。苏青的情况更糟,她的脖子上也出现了红印,正往脸颊爬,“账本……账本上的字在变!”我低头看账本,刚才的字消失了,换成了新的:“想解咒,需寻‘承咒者的骸骨’,埋进主根芯的位置——可你们知道,第一具骸骨在哪里吗?在你们第一次找到的37卷档案里,那卷档案的封皮,就是用第一任承咒者的皮做的。”
晨雾突然散了,阳光照下来,却没有暖意。我们站在路边,看着远处的旧楼,楼顶上站着个穿蓝布衫的人,手里拿着账本,像在朝我们挥手——是林薇外婆的样子,又像阿棠的样子。我的口袋里,之前捡到的蓝布纽扣突然发烫,掉在地上,滚到老槐树的树根下,树根突然开始晃动,露出半截白骨,手指上戴着的银戒指,和林薇外婆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我突然明白,诅咒从来都不是“献祭守灯人”,而是让承咒者永远被困在“寻找真相”的循环里,每找到一个“真相”,就会变成新的“线索”,引诱下一批人踏入骗局。而我们,已经成了这个循环里的新“线索”——手腕上的红印,就是新的蛇形符号,会跟着我们,直到找到下一个翻开账本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