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料之秘
阿棠的影子悬在裂缝上方，指尖的黑气几乎要触到我的鞋面。我攥着黄纸残片的手沁出冷汗，蛇形符号在影子里明灭不定，勉强缠住那颗发烫的槐树种——刚才它又亮了几分，我的胳膊已经麻得抬不起来，黑色的气顺着血管往上爬，像有无数只小虫在皮肉里钻。
“养料？”张警官突然开口，他拽着林薇的手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死死按在影子上，那里的根须已经缠到了肋骨，“1958年的账本说‘第一批养料三十三人’，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埋了人那么简单！”
他的话刚落，阿棠的影子突然动了，手臂猛地伸长，指尖擦过我的影子。瞬间，我影子里的槐树种剧烈发烫，像是被点燃的炭，疼得我浑身一颤。苏青惊呼着扶住我，她的影子里，黑色已经漫到了膝盖，“它碰不得！一碰就会催怨种长！”
李彤突然指向账本最后一页，那里除了槐树种的画，还有几行被血渍盖住的小字，她用指甲刮掉血痂，字迹扭曲地露出来：“养料者，非血肉，乃‘影魂’也。抽活人影子裹其魂，种入怨种，待怨种熟，影魂化壤，哺地脉之主。”
“影魂？”我愣住了，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原来它要的不只是影子，还有影子里裹着的魂。刚才阿棠影子碰我的瞬间，我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影子里被扯了一下，像心被攥住似的疼。
鬼脸的笑声突然炸响，根须卷着林薇又往下拖了半尺，她的脸已经白得像纸，影子里的槐树种亮得刺眼，“没错！你们的魂早和影子缠在一起了！怨种在影子里啃食魂气，等魂气被啃光，你们的影子就会变成空壳，被我收来当壤——到时候，地脉主根会顺着空壳爬进你们的身体，让你们变成行尸走肉，替我去抓更多人！”
我猛地想起校长的影子——他死前魂笼消散，影子却没跟着飘走，当时还以为是错觉，现在才明白，他的影魂早就被怨种啃得差不多了，只剩个空影子在飘。
张警官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是之前从槐木桩里挖出来的桃木钉，他咬着牙往自己影子里的槐树种扎去。桃木钉碰到树种的瞬间，“滋啦”一声冒起黑烟，他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冷汗，“有用！桃木能克怨种！”
我忙摸向兜里，之前收拾现场时捡了几根桃木钉，此刻攥在手里冰凉。可刚要往影子里扎，阿棠的影子突然扑了过来，手指直戳我的眼睛。苏青眼疾手快，举起槐树枝挡住，火光碰到阿棠的影子，它发出刺耳的尖叫，影子边缘开始融化，可很快又凝实起来——它的影魂里，藏着阿棠的魂气，只要阿棠的魂没散，它就不会灭。
“救……我……”突然，阿棠的影子里传出微弱的声音，不是之前那铁锈般的嘶吼，而是阿棠原本的声音，带着哭腔，“它困着我的魂……让我抓你们……”
鬼脸像是被激怒了，根须突然猛地一扯，林薇的脚踝被勒出红痕，她痛呼一声，影子里的槐树种突然炸开一道红光，“啊！我的魂……它在撕我的魂！”
张警官急了，将桃木钉狠狠扎进林薇影子里的槐树种。红光瞬间暗下去，林薇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可裂缝里的根须却更疯狂了，无数根须从地里钻出来，缠向我们的脚踝，每根根须上都沾着黑色的黏液，碰到皮肤就留下一道灼痕。
我趁机将桃木钉扎进自己的影子，树种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的气开始往回缩，可就在这时，账本突然自己翻页，翻到了1958年的那一页，上面的字迹突然渗出暗红的血珠，慢慢聚成一行字：“三十三人已化壤，今又四人，壤足则种生，三年可熟。”
“三年？不是还有四年吗？”苏青盯着血字，声音发颤。
鬼脸笑得更狠了，根须卷着阿棠的影子往裂缝里拖，“那是我骗你们的！从你们碰槐木的那天起，怨种就开始熟了！现在只剩三年，三年后，你们四个的影魂会先化壤，接着是整座城的人！”
我突然感觉影子里的槐树种又动了，这次不是发烫，而是在往影子深处钻，像是要钻进我的身体里。低头一看，黑色的气已经漫到了我的胸口，皮肤下像是有东西在爬，痒得钻心。
张警官突然拽住我，指着木屋的窗户——刚才屋顶塌的时候，窗棂被砸断了一根，能容一个人钻出去，“你带她们走！我挡住它！”
“不行！你的影魂也快被啃光了！”我摇头，可他已经推了我一把，将最后几根桃木钉塞到我手里，“账本里夹着张地图，在最后一页！上面标了地脉主根的位置，找到主根的芯，或许能毁掉怨种！快走！”
根须已经缠上了张警官的腰，他点燃最后一块槐木桩碎片，往根须上扔去，火光中，他的影子里，槐树种突然亮了起来，“别管我！记住，养料是影魂，毁了主根芯，才能救所有人！”
阿棠的影子又从裂缝里探出来，这次它的手里多了根白骨，直戳苏青的后背。我忙将槐树枝扔过去，拉住苏青和李彤往窗户跑，林薇跟在后面，她的影子里，黑色还在慢慢退，可谁也不知道能退多久。
跑到窗边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张警官被根须缠得越来越紧，影子里的槐树种亮得像颗小太阳，鬼脸的笑声在身后炸开：“你们跑不掉的！你们的影魂里都有我的印记，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怨种也会跟着你们！三年后，你们都会变成我的养料！”
我咬着牙钻出窗户，手里攥着账本，最后一页的地图上，地脉主根的位置用红笔标着——就在学校的后山，那片种满了槐树的地方。而我的影子里，那颗槐树种还在，像颗永远甩不掉的痣，提醒着我，我们每个人，都成了它待熟的养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