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的魂笼

青花瓷碗的冰凉触感从指尖传来时，碗里的槐花蜜突然晃了晃，映出的不再是我空洞的脸——是张警官焦急的模样，他举着铁棍，正往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冲，身后的槐木桩燃着熊熊烈火，火舌里似乎裹着无数根挣扎的黑发。

“别……别倒……”我下意识地攥紧碗，指节泛白，脑子里的空白像被撕开一道小口，零碎的画面涌进来：焦黑的槐树根、渗血的引魂镜、语文老师手腕上的圆环印记，还有老太太递纸人时，袖管里露出的半截槐树枝——树枝上缠着的蓝布纽扣，和我手里的一模一样。

“阿棠，发什么呆？”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说不出的阴冷，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冰凉的触感像块烙铁，“快倒蜜，‘巢’等急了会生气的。”她的指甲轻轻刮过我的耳后，那里本该有颗痣的位置，此刻竟传来一阵刺痛，像有什么东西正从皮肤下往外钻。

我猛地抬头，看见供桌旁的苏青和李彤，她们的眼神依旧空洞，可眼角却渗出了一点晶莹的泪——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痛苦。林薇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我凑近听，只听见极轻的两个字：“救我……”

这时，洞里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供桌下的洞口慢慢扩大，里面透出幽绿的光，我看见洞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槐树根须，根须之间缠着无数个透明的“笼”——每个“笼”里都困着一道模糊的影子，有孩子的，有大人的，其中一个影子穿着校长的中山装，正朝着我这边拼命挥手，嘴型是“砸碗”。

“那些是被封锁的魂……”我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槐花蜜洒了一地，渗进砖缝里，竟冒出阵阵白烟。老太太的脸瞬间变得扭曲，她伸手去抓我的手腕，指甲尖得像钩子：“你想起来了？你不能想起来！‘巢’需要你，你得留下！”

我往后退，却撞在朱红木门上，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不是槐树林，是学校的走廊。走廊里的灯忽明忽灭，墙上贴着一张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人都穿着校服，胸前别着蓝布纽扣，耳后都有颗痣——是每一代被“巢”选中的人，包括我。

“魂笼一旦关上，就再也打不开了。”洞里的幽绿光越来越亮，根须缠着的魂笼开始慢慢收缩，校长的影子已经变得透明，“快用槐树枝……烧了洞口！”我想起手里还攥着槐树枝，急忙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是之前张警官塞给我的，我一直以为是普通的打火机，此刻才发现，打火机的外壳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槐”字。

火光燃起的瞬间，洞里传来刺耳的尖啸，槐树根须开始疯狂扭动，老太太的身体也慢慢变成了根须，缠向我的脚踝。我举起燃烧的槐树枝，猛地插进洞口，幽绿光瞬间熄灭，魂笼里的影子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而我的脑子里，那些被封锁的记忆，也像被解开的锁链，终于全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