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傀儡
意识回笼时,我正站在学校的老槐树下——不对,是站在那根新立的槐木桩旁。槐木桩上刻着的名字泛着暗红的光,我的名字被填在了最后空着的半行里,字迹和其他名字一模一样,像是我自己亲手刻上去的,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手腕不烫了,那道圆环印记也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光滑的皮肤,像从未有过那道疤。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手里攥着一根新鲜的槐树枝,树枝上挂着颗蓝布纽扣,银线缝里缠着几根极细的黑发,触感熟悉得让人心慌,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该去摘槐花了。”身后传来声音,我机械地回头,是新调来的语文老师,她依旧穿着深蓝色连衣裙,领口的珍珠纽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递给我一个竹篮,篮子里铺着蓝布,布上绣着个小小的“巢”字,“今天的槐花很新鲜,要摘够四篮,不然‘巢’会不高兴的。”
我接过竹篮,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巷尾走。巷口的小卖部开着门,那个戴深蓝色布帽的老太太正坐在门口,手里剥着槐花,见我路过,她抬起头笑了笑,声音慢悠悠的:“阿棠,今天来得早啊,你看这槐花,和你小时候摘的一样甜。”
阿棠?我叫阿棠吗?脑子里像蒙着层雾,什么都抓不住。我顺着老太太指的方向走,巷尾的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槐树林,白色的槐花缀满枝头,风一吹就簌簌落下,落在地上积成薄薄一层,踩上去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
树林深处有间小木屋,木屋门是朱红色的,门楣上挂着“槐记”的木牌。我推开门,里面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放着四个青花瓷碗,碗里盛着白色的液体,像槐花蜜。供桌旁站着三个身影,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胸前别着蓝布纽扣——是苏青、李彤和林薇。
她们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蒙着层雾,和我看自己的眼睛时,一模一样。“该倒蜜了。”苏青开口,声音平平的,没有起伏,她拿起一个碗,往供桌下的洞口倒去,白色液体顺着洞口流进去,洞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像有东西在喝。
我也拿起一个碗,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做。液体倒完时,洞口里突然钻出一根槐树根须,卷着一颗蓝布纽扣递到我面前。我伸手去接,指尖碰到纽扣的瞬间,脑子里突然闪过碎片——烧焦的槐树、渗血的引魂镜、张警官焦急的脸,还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喊“姐姐,别信”。
碎片像走马灯似的闪过,又瞬间消失,头剧烈地疼起来,我扶着供桌蹲下身,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别想了,想起来会疼的。”这不是我想说的话,可声音就是从我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平平的,和苏青她们一样。
老太太走进来,手里拿着四个新的纸人,每个纸人的耳后都点着一颗痣,和我记忆里自己耳后的痣一模一样。“把纸人放进洞里吧。”她把纸人递给我们,“放进去,‘巢’就会开心,我们就能一直待在这里,永远不用走。”
我接过纸人,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向洞口。洞里的黑暗中,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暖暖的,像在等着我靠近。我把纸人递进去的瞬间,脑子里又闪过一个画面——张警官举着打火机,喊着“别信她”,可画面很快就碎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供桌上的青花瓷碗又满了,苏青、李彤和林薇已经拿起碗,准备再倒一次。我也伸手去拿碗,指尖碰到碗沿时,碗里的液体映出我的脸——脸上没有表情,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和槐木桩上刻着的名字一样,泛着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