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的异常感

复课通知贴在校门口那天，阳光格外好，金色的光洒在教学楼的玻璃窗上，映得走廊里亮堂堂的。我走进教室时，苏青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她正低头整理课本，脚踝上的浅白痕迹被袜子盖住，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曾经有过青灰斑。

“你看，老师发的新练习册。”苏青把一本崭新的数学练习册推到我面前，封面是干净的白色，角落印着学校的校徽——老槐树的简笔画，只是我盯着那棵槐树看时，总觉得树枝的弧度有点怪，像无数根细细的手指，正往书页里伸。

上课铃响了，新调来的语文老师走进教室，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连衣裙，领口别着颗小小的珍珠纽扣，说话时声音轻轻的，像风吹过树叶。只是她讲课讲到“槐树”这个词时，突然顿了顿，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我身上，笑了笑：“听说你们学校有棵老槐树？可惜我来的时候，树已经被烧了，真想看一眼呢——我小时候，也在槐树下捡过槐花，还做过槐花蜜呢。”

我的笔尖猛地顿住，墨水在练习册上洇出一个小黑点。槐花蜜——和之前小卖部老太太卖的槐花，和校长日记里的甜意，一模一样。可我抬头时，老师已经继续讲课了，她的手在黑板上写字时，我看见她的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白痕，形状像半个圆环，和我手腕上的印记，几乎重合。

午休时，我和李彤去食堂打饭，排队时，前面的同学手里拿着一个蓝布小钱包，钱包上缝着颗纽扣，颜色和之前铁盒里的蓝纽扣，一模一样。“这钱包真好看，在哪买的？”李彤忍不住问，那同学回头笑了笑，指了指校门口的小卖部：“就是巷尾那家新开门的，老板说这纽扣是老手艺，用槐树皮染的色呢。”

我手里的餐盘突然晃了一下，粥洒出来一点，溅在手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巷尾的小卖部——上次那个说我耳后痣像阿棠的老太太，不就是在那家店吗？我拉着李彤往食堂外跑，想去小卖部看看，可跑到巷口时，却发现巷尾的小卖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斑驳的墙，墙上贴着张旧海报，海报上画着老槐树，树下站着个小女孩，耳后有颗痣，正笑着往镜头外递槐花。

“你拉我跑这么快干嘛？”李彤揉着胳膊，一脸疑惑，“这里哪有什么小卖部啊？”我愣住了，刚才同学明明说在巷尾，怎么会突然不见了？难道是我记错了？

放学回家，我刚打开家门，就看见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纸包，上面没有署名，只写着“槐花糕，趁热吃”。我拆开纸包，里面是几块雪白的槐花糕，甜香扑面而来，和之前闻到的槐花蜜味道，一模一样。我拿起一块，刚要放进嘴里，突然看见糕的边缘，嵌着一根极细的黑发，像从什么地方掉进去的。

我猛地把槐花糕扔在桌上，转身去看镜子——镜中的我脸色发白，耳后的痣在灯光下格外明显。而我的手腕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圆环印记，不知何时又清晰了一点，在镜光里，竟泛着淡淡的槐木色，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印记里，慢慢醒过来。

窗外的风又开始吹了，窗帘轻轻晃动，我隐约听见窗外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槐树叶摩擦的声响，可我们家楼下，根本没有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