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下余响

消防车的警笛声渐渐远去时,老槐树已经被烧得焦黑,树干噼啪作响,偶尔落下几片碳化的残叶,在地上碎成粉末。警员们清理现场时,从槐树根下挖出了那面碎裂的引魂镜,石片上的暗红纹路已经褪色,只剩下几道浅白的痕迹,像干涸的泪痕。

张警官把那半块“巢”字玉佩装进证物袋,玉佩上的黑液早已凝固,“巢”字的笔画变得模糊,凑近闻时,连之前那股檀香混着槐蜜的味道也消失了,只剩下普通石头的土腥气。“都结束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树根下的骨头和证物会送去鉴定,那个‘巢主’的残骸,也已经处理掉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那道被黑液画过的圆环印记,不知何时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在阳光下能隐约瞧见一点浅白的轮廓,像块浅浅的疤。苏青、李彤和林薇的父母来学校接她们时,三个女孩都低着头,眼底的恐惧还没完全散去,只是她们脚踝上的青灰斑,也和我的印记一样,慢慢褪成了浅痕。

学校暂时停课了,校门口贴了张泛黄的通知,上面写着“校舍修缮,复课时间另行通知”。我路过校长办公室时,看见清洁工正在收拾里面的东西,办公桌上的老槐树照片还摆在那里,只是照片背面的“阿棠,1958.9.12”那行字,不知被谁用橡皮擦掉了,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像从未存在过。

回家的路上,我特意绕开了老槐树的方向,可走到巷口时,却看见巷尾的小卖部门口,摆着一篮新鲜的槐花,白色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凑近时能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和之前在校长日记里闻到的檀香混着的甜意,一模一样。

“小姑娘,要买点槐花吗?”小卖部的老板是个陌生的老太太,她戴着顶深蓝色的布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攥着一根槐树枝,树枝上还挂着几颗没摘的槐花。我摇了摇头,刚要走,老太太突然开口,声音慢悠悠的,像风吹过槐树叶:“你耳后的痣真好看,和我家阿棠小时候的痣,一模一样呢。”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回头时,小卖部的门已经关上了,门板上贴着张褪色的红纸,上面画着个小小的“巢”字,“巢”字中间的“果”,是用四个小小的圆圈拼成的,每个圆圈里,都点着一点红。

回到家,我把书包扔在沙发上,刚要坐下,就听见书包里传来“咔嗒”一声轻响——是之前从铁盒里捡来的那颗裂开的蓝布纽扣,不知何时掉进了书包。我伸手去掏,指尖刚碰到纽扣,就感觉纽扣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动了一下,像有根极细的黑发,正顺着指尖,慢慢往我的手腕爬。

窗外的风突然吹了进来,窗帘被吹得飘起,我抬头看向窗外,只见远处的天边,正慢慢飘来一朵乌云,乌云的形状,像一只展开翅膀的鸟,正朝着学校的方向,慢慢飞过去。而我的手腕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圆环印记,在乌云的阴影里,又悄悄泛起了一点浅白的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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