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下影踪

老槐树立在教学楼后的空地上,狂风卷着槐叶往我们身上扑,叶片刮过脸颊时带着刺痛,像被细针划过。我攥着从校长日记里找到的“槐”字残页,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纸页上未干的墨痕——那墨痕竟还带着温度,像刚写上去没多久。

张警官举着手电筒往槐树下照,光束里满是飞舞的槐叶,树下的泥土被翻得乱七八糟,露出几截发黑的树根,根须上缠着些细碎的蓝布——和铁盒里纽扣的布料一模一样。“这里被动过手脚。”他蹲下身,用铁棍拨开泥土,突然停住动作,“你看这个。”

泥土里埋着个小小的木盒,盒身是槐木做的,表面刻着和校长手腕上一样的圆环疤图案。打开木盒时,一股浓郁的檀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盒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绺亚麻色的头发,用银线缠成圈,中间裹着半块上海表的表芯——表盘里的槐叶已经枯萎,却还死死嵌在玻璃上,指针停在九点十二分,和校长照片背面写的“阿棠”的日期,分秒不差。

“这是阿棠的东西。”我盯着那绺亚麻色头发,突然想起王桂英颈侧散着的发丝,颜色竟完全一样。话音刚落,槐树上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一根粗枝断裂下来,正好砸在木盒旁,枝丫断裂处渗出黏腻的汁液,颜色是暗红的,像血。

手电筒的光束突然晃了晃,我看见槐树干上有个隐蔽的树洞,洞口被槐叶遮住,只露出一道缝隙。张警官伸手拨开树叶,树洞里面黑沉沉的,往里看时,能看见洞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日期,最新的四个名字,正是苏青他们的,日期就在三天前。而最上面的名字,是“阿棠,1958.9.12”,名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圆圈,圆圈里的红点,比其他名字旁的更亮,像还在渗血。

“他把名字刻在这里,是想让阿棠看见?”我往树洞深处探了探,指尖突然碰到个冰凉的东西,拽出来一看,是块小小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巢”字,和黄纸上的“巢”字图案完全相同。玉佩的绳子已经朽了,轻轻一碰就断成两截,玉佩掉在地上时,竟滚出了一张极小的纸条。

纸条是用槐叶汁写的,字迹模糊:“树芯藏镜,镜映真形,若寻阿棠,需献‘同影’。”

“同影……”张警官的声音发紧,他突然抬手照向我的影子,光束里,我的影子竟比平时淡了几分,影子的手腕处,正慢慢浮现出一个圆环图案——和校长手腕上的疤、苏青脚踝的斑,一模一样。“是和阿棠长得像的人。”他猛地看向树洞,“那个和校长签约定的人,要的不是随便四个孩子,是和阿棠‘同影’的人,用来换阿棠的魂。”

这时,槐树下的泥土突然开始震动,无数根黑发从土缝里钻出来,像蛇一样往我们的脚踝缠来。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往树洞里钻,影子的手里,竟拿着那半块上海表的表芯,表盘里的槐叶,正指向树洞深处。

“快走!”张警官拽着我往后退,可黑发已经缠上了我的脚踝,冰凉的触感顺着小腿往上爬。我突然想起木盒里的槐木,急忙掏出打火机点燃那绺亚麻色头发,火光亮起时,黑发突然发出“滋滋”的声响,像被烧到的虫子,纷纷往土里缩。

可没等我们松口气,槐树上的叶子突然全部转向我们,叶片的正面朝着我们,背面的纹路里,竟渗出了暗红的液珠,滴在地上聚成一行字:“他在看。”

我猛地抬头,看见教学楼的顶楼,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穿着长款的深色衣服,手里拿着一根槐树枝,树枝上挂着的蓝布纽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影子似乎察觉到我们在看,慢慢抬起手,树枝指向老槐树的方向,而我的影子,突然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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