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契的线索
校长的尸体还僵在青砖上,后颈那道爬满黑发的裂缝里,正往外渗着黏腻的黑液,滴在地上洇出深色的印子,像某种诡异的符号。张警官用镊子掀开校长紧攥的左手,指缝间夹着半张撕碎的黄纸,纸面上画着扭曲的线条,边角处还残留着暗红的指印——像是按上去时,指尖还在流血。
“这不是普通的纸。”我凑近看,黄纸的边缘泛着焦黑,凑近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槐木烧糊的味道,和之前王桂英手里的槐树皮气味一模一样。纸上的线条看似杂乱,可拼着校长口袋里另一截残片看,竟隐约能看出是个“巢”字,只是“巢”的中间没有“果”,而是画着四个小小的圆圈,每个圆圈里都点着一点红,像孩子的眼睛。
“他不是自愿签的。”张警官指着黄纸边缘的齿痕,“你看这里,纸边有被咬过的痕迹,说明他签的时候在挣扎。还有这指印,指腹的血印比指根深,是被人按着按上去的。”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校长的手腕上——校长的衬衫袖口卷着,手腕内侧有一道浅褐色的疤,形状像半个圆环,和苏青脚踝上的青灰斑,竟有几分相似。
我突然想起审讯室地上的引魂镜,石面上渗着的暗红液珠还没干,此刻正顺着纹路慢慢聚成一道细线,往校长的尸体方向爬。那道细线爬过青砖时,砖缝里突然冒出几缕青烟,青烟散去后,砖面上竟留下了一行浅白色的字:“二十年一祭,违则亲眷填巢。”
“亲眷填巢……”我攥着黄纸的手猛地收紧,纸角戳得掌心生疼,“他不是怕地脉崩裂,是怕自己的亲人被拉去填‘巢’。”我突然想起校长办公桌上的相框——里面没有家人的照片,只有一张老槐树的黑白照,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阿棠,1958.9.12”,日期正好是建校批复文件被涂改前的年份。
这时,引魂镜突然“咔嗒”响了一声,石面上的槐叶纹路开始扭曲,慢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很高,穿着件长款的深色衣服,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往镜外递。可没等我们看清,影子突然散了,镜面上只留下一道浅痕,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了一下——那道痕的形状,和校长手腕上的圆环疤,完全吻合。
张警官突然拽着我往校长办公室跑,办公桌上的文件还摊着,最底下压着一本泛黄的日记。翻开最新的一页,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清:“他又来要‘祭品’了,这次要四个,说少一个,就把阿棠的影从镜里勾出来。我看见镜里的阿棠了,她穿着校服,胸前别着蓝纽扣,说她冷……”
日记的最后,画着一个小小的符号——是个圆圈,里面画着三道交叉的线,像三根槐树枝。我突然想起之前在老教工楼墙角看到的刻痕,也是一模一样的符号,当时以为是孩子的涂鸦,现在才知道,那是和校长签订约定的人,留下的标记。
“你闻。”张警官突然指着日记的纸页,我凑近闻了闻,除了霉味,还有一股极淡的檀香,和寺庙里烧的香不同,这檀香里掺着点甜意,像槐花蜜的味道。“能有这种香的人,肯定常年和槐木、引魂镜打交道。”张警官的声音发沉,“而且他知道校长的软肋是阿棠,知道怎么拿捏他。”
我们刚要离开办公室,窗外突然刮来一阵狂风,办公桌上的日记被吹得哗哗响,最后停在一页空白处。空白的纸页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墨痕,慢慢晕开成一个名字的形状——只是名字只写了一半,只有一个“槐”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根伸出来的手指,正指着老槐树的方向。
我回头看了眼办公桌,相框里的老槐树照片,此刻竟多了个小小的影子——那影子站在槐树下,穿着长款的深色衣服,手里拿着一根槐树枝,树枝的顶端,正挂着颗蓝布纽扣,纽扣上的银线,在照片里泛着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