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校的诅咒
校长的尸体还躺在青砖地上,皮肤下那道像上海表的凸起仍在缓慢移动,仿佛有东西在他身体里钻来钻去。张警官用白布盖住他的脸时,我瞥见他中山装内侧的口袋露出半截泛黄的纸角,抽出来一看,是张几十年前的建校批复文件,落款处的签名歪歪扭扭,墨迹里还掺着几丝暗红——像干涸的血。
“这文件有问题。”张警官凑过来,指尖拂过纸面,“1976年建校,比1978年孩子失踪早两年,可批复日期却被人改了,原来的日期应该是1958年。”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文件末尾的备注栏上,那里用极小的字写着:“此校建于‘锁魂地’,需以‘四魂为祭’,每二十年一续,否则地脉崩裂,方圆十里皆为焦土。”
我攥着文件的手开始发抖,突然想起王桂英变成的那个“孩子”说的话——“巢要的是壳”。原来校长不是在帮“巢”找壳,是在按当年的约定“祭魂”。1958年本该建校,却因为没人愿意牵头,拖到了1976年,而校长,就是那个签下约定的人。
“他不是不肯说,是不能说。”我指着文件上被涂改的日期,“当年肯定有人和他说,只要建成这所学校,就能镇住地脉,可代价是每二十年要送四个孩子去‘续’。如果他把秘密说出去,约定失效,地脉马上就会崩裂——他是在赌,赌自己能在有生之年找到破解的办法,可直到现在都没找到。”
话音刚落,审讯室的灯突然“滋啦”一声,彻底灭了。只有引魂镜在黑暗里泛着冷光,石面上的槐叶纹路开始扭曲,慢慢变成一张张孩子的脸——有1978年失踪的,有后来再也没找到的,还有苏青他们四个。这些脸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盯着校长的尸体。
张警官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尸体时,我们都倒吸一口凉气——校长皮肤下的凸起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后颈的皮肤慢慢裂开,无数根黑发从裂缝里钻出来,在空中缠成一个小小的“巢”,里面嵌着颗蓝布纽扣,纽扣上的银线正往引魂镜的方向拉。
“他在给镜子‘喂’东西。”我攥紧手里的槐树皮,掌心沁出的冷汗让树皮变得滑腻,“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就用自己的魂当最后一份‘祭品’,想暂时稳住地脉。”
突然,引魂镜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石面上的孩子脸开始尖叫,声音里满是不甘。我看见苏青的脸在镜面上晃了晃,她的嘴角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我凑近镜子,听见她微弱的声音:“别信文件……他建学校,不是为了镇地脉……”
手电筒的光突然闪了闪,我回头,看见校长的白布被风吹开,他的右手从白布下露出来,手指死死攥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校长和一个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婴儿的胸前别着颗蓝布纽扣——和铁盒里的一模一样。而那个女人的脸,竟和王桂英变成的“孩子”,和我,都有七分相似。
引魂镜的“嗡鸣”声越来越大,石面上的暗红液珠聚成了新的字:“他要的,是自己的孩子。”
我突然明白过来。校长当年签下约定,根本不是为了镇地脉,是为了找自己失踪的孩子——1958年失踪的那个婴儿。他以为只要建好学校,按时“祭魂”,就能从“巢”手里把孩子换回来。可他没想到,“巢”早就把他的孩子变成了“引魂的饵”,而我们,包括苏青,包括我,都只是他为了换回孩子,找来的“替代品”。
黑暗里,黑发缠成的“巢”突然炸开,那颗蓝布纽扣飞了过来,正落在我的脚边。纽扣裂开的缝隙里,露出半张极小的照片——是那个婴儿长大后的样子,穿着校服,胸前别着蓝纽扣,站在老槐树下,笑眼里满是诡异的光。而她的手腕上,戴着块老式上海表,表盘里嵌着的槐叶,正慢慢指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