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回响
林薇的影子在晨光里泛着淡青,像蒙了层薄霜。她靠在椅背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脚踝——那里的皮肤泛着诡异的白,比别处凉了半度。“槐精的火没烧透。”她声音发哑,目光扫过寝室门,“它的影子还在跟着我们。”
苏青突然攥紧了剪刀,指节泛白:“你看门框!”
昨晚被老太太划开的漆痕里,渗出了暗红的液珠,顺着木纹往下爬,在地上积成小小的一滩。液珠里飘着缕极细的头发,亚麻色的,正慢慢往我们脚边游。
“它在找‘引子’。”我想起地上的银镯灰,心脏猛地缩紧,“槐精靠影子吸精气,但得有‘媒介’——之前是银镯,现在……”
话音未落,走廊里的声控灯突然炸了。“啪”的一声脆响,玻璃碴落了满地。黑暗里传来“沙沙”的响动,像有人用指甲刮墙,从走廊这头到那头,越来越近。
林薇摸出桃木钉,往门框的漆痕上狠狠一扎。“滋啦”一声,液珠瞬间沸腾,冒出的白烟里裹着半片指甲——染着桃红色指甲油,边缘有个月牙形缺口。
是李彤的指甲!
“李彤没走!”苏青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她的影子被槐精扣住了!”
危机槐精的影子附在了李彤的指甲上,正顺着门框的木纹往寝室里钻。那道被划开的漆痕,根本不是老太太留的记号,是槐精为自己开的“入口”。
林薇突然把桌上的蓝布纽扣扫进铁盒,“咔哒”锁死:“去档案室!”她拽着我往门口冲,“张建军的档案里肯定有槐精的弱点——老教工楼的旧档案,当年被移到档案室地下层了!”
走廊里的“沙沙”声更近了。我摸着墙往前跑,指尖突然碰着团软腻的东西——是缕头发,亚麻色的,正缠在消防栓的把手上,发梢垂着片槐叶,叶面上的“续”字被血染红了。
“别碰!”林薇反手将桃木钉插进头发堆里。头发像被烫到的蛇,猛地缩回去,消防栓的玻璃门“哐当”裂开,里面的水带掉出来,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里浮着个小小的影子——像个蜷缩的婴儿,正往水带的褶皱里钻。
是安安的影子!槐精在逼我们用安安的魂当新“引子”!
我们冲出宿舍楼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老槐树下的灰烬里,不知何时多了串脚印,很小,像个女人的赤脚踩过,脚印边缘沾着点银粉——和银镯灰的颜色一模一样。
“它在引我们去档案室。”我盯着脚印的方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地下层的档案库,当年是基建队的工具房,就在老槐树根的正下方。”
档案室的铁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缠着圈红线——是苏青昨晚丢在走廊的那卷。红线被啃得七零八落,断口处留着牙印,很小,像个孩子的齿痕。
“安安的魂在帮我们。”林薇推开门,一股霉味混着土腥气扑面而来,“他在阻止槐精靠近档案库。”
地下层的楼梯陡得吓人,扶手锈得能刮下铁屑。走到一半时,苏青突然“啊”地低呼一声,指着楼梯转角的窗户——玻璃上蒙着层白雾,雾里映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灰布衫,亚麻色的头发垂到腰际,正慢慢往玻璃上贴。
是槐精化的老太太!
她的脸贴在玻璃上,五官被压得扭曲,嘴一张一合,却没声音。玻璃上的白雾慢慢凝成字:“锁魂镜碎了,它在找新的‘容器’。”
危机槐精不是要吸我们的精气,是要找“容器”寄存自己的影子。老教工楼的锁魂镜碎后,它的本体被烧,只剩影子靠怨气维持,必须寄生在活人的影子里才能活下去。
林薇突然往楼梯下跑:“快!张建军的档案在最里面的铁柜!”
档案库的铁门“哐当”一声自己关上了。黑暗里,无数个影子从墙角钻出来,有穿蓝布衫的,有穿白衬衫的,还有个小小的黑影——是安安的影子,正被无数只手往墙角拖。
“它们是被槐精吸走影子的人!”我摸出打火机点燃符纸,火光里,那些影子的脸慢慢清晰——有女老师,有李彤,还有档案里失踪的基建队父子。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瞳仁,只有黑洞洞的窟窿,正往我们的影子上扑。
苏青突然将剪刀插进自己的影子里。“滋啦”一声,她的影子冒起白烟,那些扑过来的影子像被烫到似的往后退。“老桃木能伤影子!”她喊着,将剪刀扔给林薇,“快去找档案!”
林薇在铁柜上摸索,指尖突然碰到个凸起——是个铜锁,锁孔里插着根头发,粗硬发黑,是王桂英的。她用桃木钉撬开锁,铁柜“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的档案哗啦啦掉出来,最上面的文件夹上写着:“民国三十七年·基建队事故补充记录”。
我捡起文件夹,纸页脆得一摸就掉渣。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是老教工楼的地基图,图上用红笔圈着个地方——就在档案库地下层的正下方,标注着“槐根深三尺,下有石匣”。
秘密老槐树的根扎进了档案库地下,下面埋着个石匣。张建军当年不是用锁魂镜镇住了王桂英的魂,是把她的魂锁在了石匣里,用槐根的怨气养着,目的是让槐精帮他守着石匣里的东西。
这时,档案库的铁门突然被撞得“哐哐”响。门外传来“咚咚”的撞门声,像有人用头在砸。苏青贴着门缝往外看,脸瞬间白了:“是……是宿管阿姨!她的影子……她的影子被扯得老长,像条黑布!”
宿管阿姨的影子被槐精寄生了。她的身体在门外被影子拖着撞门,再等下去,她的精气会被吸干,变成槐精的新“容器”。
林薇突然将符纸揉成团塞进铁柜锁孔:“用档案!”她抓起地上的档案往影子堆里扔,“这些档案吸了几十年的怨气,能暂时压住它们!”
档案落在地上,那些扑过来的影子果然往后退了退。我趁机将照片塞进兜里,拽着林薇往通风口爬——那里的栅栏锈得厉害,苏青用剪刀一撬就开了。
爬进通风管道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宿管阿姨的影子已经钻进了档案库,正往铁柜的方向爬,而铁柜的门缝里,渗出了暗红的液珠,慢慢在地上积成个“镯”字。
通风管道里全是灰,爬了没两步,苏青突然拽住我:“前面有东西!”
管道尽头的光里,飘着片槐叶,叶面上的“续”字被血染得发黑。槐叶下面,缠着根银丝——和银镯上的一模一样,银丝的另一头,隐在黑暗里,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往上爬。
我摸出打火机往前照,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
黑暗里,有个小小的石匣,正卡在管道的拐角处。石匣的锁上,缠着根头发,亚麻色的,发梢系着颗蓝布纽扣——和我们找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颗纽扣的背面,刻着个极小的“校”字。
原来槐精的目标从来不是我们,是这个石匣。而石匣里的东西,可能藏着整个学校最可怕的秘密——那些失踪的人,那些被掩盖的事故,或许都和这石匣有关。
通风管道突然晃了晃,头顶的铁皮“哗啦啦”往下掉。槐叶下面的银丝猛地绷紧,像要把石匣往黑暗里拖。
林薇突然将桃木钉插进石匣的锁孔:“抓住它!这是槐精的命门!”
我们三个死死拽着石匣,管道里的灰被扬得像雾。我能感觉到有东西在管道外面撞,撞得铁皮“咚咚”响,还有无数个影子从管道的裂缝里钻进来,往我们的影子上扑。
石匣的锁“咔哒”一声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块铜镜,镜面蒙着层黑布。黑布下面,映着个模糊的影子——不是人的影子,是棵树的影子,树干上缠着无数根头发,有蓝布衫的,有白衬衫的,还有个小小的黑影,正往树影的深处钻。
是老槐树的影子。
这时,通风管道突然塌了。我们抱着石匣往下掉,失重感瞬间攫住心脏。下落时,我看见铜镜里的树影突然动了,无数根头发从镜面里钻出来,像无数条蛇,往我们的影子上缠。
落地的前一秒,我听见林薇喊:“闭眼!别让影子被吸进去!”
我死死闭着眼,感觉后背撞上了什么硬东西,疼得眼前发黑。恍惚中,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响,有女老师的,有李彤的,还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哭,像安安。
等我睁开眼时,发现我们落在了档案库的地上。石匣摔开了,铜镜滚在一边,黑布掉在地上,露出镜背的字——不是“锁魂”的咒,是一行极小的刻痕:“建校元年,以槐为基,以魂为壤,方得安宁。”
第二个秘密:这所学校是建在老槐树的地基上的。当年建校时,为了镇压槐精的怨气,故意将被槐精吸走影子的人埋在地基下,用他们的魂当“养料”。张建军只是其中一个“守墓人”,而石匣里的铜镜,是用来控制这些魂的“法器”。
档案库的门开了。阳光照进来,那些扑过来的影子瞬间消散。宿管阿姨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但影子已经恢复了正常,正随着阳光慢慢拉长。
石匣里的铜镜突然“嗡”地响了一声,镜面里的树影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了。槐叶从通风管道里飘下来,落在铜镜上,叶面上的“续”字慢慢褪去,露出下面的字:“下一个,在实验楼。”
我们三个坐在地上,半天没动。苏青的剪刀掉在地上,刀尖插在砖缝里,缝里渗出点暗红的液珠,像血,又像老槐树的汁液。
林薇捡起铜镜,镜背的刻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槐精的影子没散,它只是换了个地方。”她抬头看向档案库的窗户,“实验楼的地基,当年也是基建队挖的。”
窗外的阳光正好,可我总觉得,有无数个影子正从档案库的墙角钻出来,顺着墙根往实验楼的方向爬。它们的脚步很轻,像羽毛落在地上,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慢慢浸透了整个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