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扣里的真相

断指上的血还没干透,顺着纽扣的线孔往下渗,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红点。我盯着那无头蓝布衫的手,突然发现她攥纽扣的姿势很怪——手指是蜷着的,像在用力捏什么,又像……在刻意展示。

“是你留的纽扣?”林薇突然开口,声音里没了刚才的急,“从寝室到走廊,再到这房间,都是你引我们来的?”

蓝布衫没动,只有攥着纽扣的手微微颤了下。苏青突然“啊”了声,指着纽扣背面:“线!线孔里的线!”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后脊的凉意突然散了大半——纽扣线孔里的线不是乱缠的,是绕成了个小小的结,结的样式我见过,就在宿管阿姨断手缠着的布条上,是她用来固定伤口的死结。

“这不是留记号。”我把手里的银镯子往桌上一放,镯子“当”地响了声,“这是在指认。”

话音刚落,宿管阿姨突然咳嗽起来,咳得身子都蜷成一团。她攥着黄符的手松了,符纸飘落在地,背面竟粘着片指甲——染着桃红色指甲油,边缘有个月牙形缺口,是李彤的指甲。可这指甲比刚才在门口捡到的那片更完整,根部还沾着点皮肤组织。

“李彤的指甲是你拔的?”林薇的声音冷下来,“你根本不是被头发‘咬’断手的。”

宿管阿姨的脸瞬间白得像纸。她刚要开口,角落里的无头蓝布衫突然动了,这次不是往我这边来,是慢慢转向宿管阿姨,攥着纽扣的手抬起来,指尖对着她的脸。

“第一处反转,”我捡起地上的黄符,对着光看,“民国三十七年的符,纸是新的。你根本不是她的孙女,你是当年诬陷王桂英的基建队队长的后人。”

符纸角落的小字底下,还有行更浅的铅笔印,是个“张”字。档案库里基建队队长的名字,就叫张建军。

宿管阿姨的嘴唇哆嗦着,突然往门口爬。林薇伸手拦住她,指尖在她断手的布条上轻轻一挑,布条散开,露出的伤口边缘整整齐齐——根本不是被头发勒的,是用刀割的,切口还沾着点蓝布丝,和走廊扶手上卡着的半片蓝布一模一样。

“第二处反转,”林薇把布条扔在地上,“你断手是自导自演。你怕我们发现镯子是张建军藏的,更怕我们找到当年他埋在老槐树下的东西——比如,他害死王桂英的证据。”

无头蓝布衫突然往前挪了半步,攥着纽扣的手猛地张开,纽扣掉在地上,滚到宿管阿姨脚边。纽扣里塞着的发丝散出来,不是王桂英的粗硬黑发,是细软的黄发——是苏青的头发。

苏青吓得往后缩了缩:“我的头发?怎么会在里面?”

“因为引我们来的从来不是王桂英的头发。”我捡起纽扣,发现线孔里除了苏青的头发,还有半片极小的纸屑,是从档案库的《事故记录》上撕下来的,上面印着个“张”字,“第三处反转,是你在寝室门垫上放了苏青的头发,又在枯叶里塞了这颗纽扣。你知道苏青胆子小,她的恐惧能引王桂英的怨气出来,这样你就能借我们的手除掉王桂英的执念,再把镯子占为己有。”

宿管阿姨突然笑起来,笑声又尖又哑:“就算你们知道了又怎样?李彤已经被王桂英的头发缠死了,你们以为那孩子脑袋真的消失了?它就在这屋里,等着找新的身子呢!”

她说着往墙角指了指。我们顺着看过去,墙角空荡荡的,只有那只银镯子在桌上泛着光。可苏青突然拽了我一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影子……桌子的影子……”

我低头看地面,灯光下,桌子的影子本该是四四方方的,可此刻竟多了个小小的凸起,像个蜷缩的孩子。那凸起慢慢往上拱,影子的边缘变得模糊,像是有东西要从影子里钻出来。

“王桂英的执念根本不是镯子。”林薇突然拿起桌上的银镯子,镯子内侧的“桂英”二字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是真相。她的头发缠人,不是为了害人,是为了引我们找到当年的凶手——张建军的后人,也就是你。”

她把镯子往地上一摔,镯子没碎,反而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墙角的影子突然抖了抖,像被什么东西打散了。接着,我们听见一阵极轻的叹息,像是女人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慢慢消失在老槐树的方向。

宿管阿姨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她瘫坐在地上,看着我们,眼神里全是绝望。

“第四处反转,”我蹲下身,把那颗沾着断指的纽扣放在她面前,“你手里的断指不是你的。是你为了模仿当年王桂英被打残的手,从老槐树下挖出来的——挖出来的,还有张建军当年藏起来的、他亲手写的诬陷供词,对不对?”

纽扣里的断指指尖,还沾着点没清理干净的黑泥,和老槐树下的泥一模一样。而宿管阿姨的手腕上,根本没有新的伤口,只有一道浅浅的旧疤,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桌上的银镯子上,镯子泛着温暖的光,再没有之前的寒意。

老教工楼里的阴气散了。

林薇捡起银镯子,用布擦干净上面的灰:“这镯子该还给王桂英了。”

我们走出老教工楼时,老槐树下的坑还在,里面空荡荡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是有人在笑。

苏青回头看了眼老教工楼,突然轻声说:“你们说,李彤……真的死了吗?”

我和林薇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有些真相,或许还是埋在土里比较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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