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李彤

冷意是从后颈爬上来的。

不是头发钻皮肤的那种灼烫,是像有人把冰块贴在了脊椎上,凉得人打了个寒颤。张萌猛地睁开眼,眼前不是档案库的黑暗,是寝室天花板上泛黄的吊扇,扇叶上还挂着半片蜘蛛网。

“醒了?”林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

张萌转头,看见自己躺在寝室的床上,林薇和苏青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眼圈都是红的。地上的水渍已经干了,留下一圈浅黄的印子,宿管阿姨那截“断手”不见了,只有半片蓝布碎在墙角。

“李彤呢?”张萌的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猛地坐起来,后颈一阵刺痛——伸手摸去,皮肤光滑,没有凸起,也没有头发钻出来的痕迹。

苏青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眼圈先红了。林薇把一杯温水递过来,指尖还在抖:“档案库的门……后来自己开了。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靠在档案柜上,手里攥着这个。”

她摊开手,掌心是那枚桃木钉,钉尖沾着点黑褐色的东西,像干了的血。

“李彤……”张萌的心跳又开始发慌,“她是不是……”

“我们没找到她。”林薇的声音很低,“档案库里的头发都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摊水渍,和寝室里的一样,形状像个人影,头发朝着老槐树下的大坑。”

张萌捧着水杯的手开始抖。她想起黑暗里李彤的惨叫声,想起从她皮肤里钻出来的头发,想起那双映着黑发的眼睛。

“她会不会……”苏青突然开口,声音发颤,“会不会像宿管阿姨一样……”

没人接话。寝室里只剩下吊扇轻微的“吱呀”声,还有窗外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那声音和档案库里头发扫过纸张的动静,像得让人头皮发麻。

“那东西……好像没跟着回来。”林薇看了眼紧闭的窗户,玻璃上蒙着层灰,能看见老槐树的影子歪歪扭扭地贴在上面,“但李彤的东西还在。”

她指了指李彤的床铺。枕头边放着一本翻开的笔记本,页角卷着,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是李彤的笔迹:“槐树下的坑挖了三米深,土是新翻的,里面有碎骨头,还有……头发缠在骨头上。”

最后几个字被涂得很黑,铅笔尖戳破了纸页。

张萌盯着那行字,后颈的凉意又重了些。她突然想起档案库里那本《事故记录》,想起“埋于槐树下”那几个字。

“我们得去把李彤找回来。”她把水杯放在桌上,声音比刚才稳了些,“那东西要的不是她,是她看到的东西。”

“看到什么?”苏青追问。

“眼睛。”张萌站起身,走到窗边,手指在玻璃上的槐树影子上划了一下,“李彤说过,她看见那东西的头埋在土里,头发盖住了脸。她可能……看见埋在土里的眼睛了。”

林薇和苏青都没说话。寝室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连吊扇的“吱呀”声都停了。

就在这时,窗外的老槐树突然晃了一下。

不是被风吹的,是树身自己抖了一下,叶子“哗啦”响,落下几片枯叶,飘在窗台上。张萌盯着树底下的大坑——坑还在,边缘的土是松的,但坑里的碎骨和头发不见了,只剩下一摊黑糊糊的泥,像被什么东西翻搅过。

“你们看那里。”林薇突然指着坑边的土坡。

张萌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心猛地一缩。

土坡上有一串脚印,很小,像是女人的鞋印,从坑边一直延伸到老教工楼的方向。但脚印很奇怪,每个印子里都嵌着几根粗硬的头发,黑得发乌,正随着风轻轻晃。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脚印旁边还有一串痕迹,像是有人被拖着走,在土里留下一道浅沟,沟里也缠着头发,断断续续,一直往老教工楼的后墙去。

“她还活着。”张萌的声音有点发紧,“那东西在拖她。”

“拖去干什么?”苏青的声音带着哭腔。

张萌没回答。她盯着老教工楼的后墙,那里爬满了爬山虎,叶子是深绿色的,密密麻麻,像一片厚重的帘子。但在帘子的缝隙里,她好像看见了一点白——是布料的颜色,像李彤昨天穿的那件白衬衫。

就在这时,老教工楼的后墙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像是有人用拳头在里面砸墙,又闷又沉,隔着几十米都能听见。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砸墙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像有人在里面拼命求救。

但没人敢动。

张萌看着窗台上的枯叶,看着土坡上的脚印,看着爬山虎缝隙里那点模糊的白,后颈的凉意又爬上来了。她突然想起档案库门把手上挂着的那根发丝——那东西从来不是在追,是在引。

引她们去老教工楼。

引她们去看埋在土里的眼睛。

引她们……变成下一个李彤。

砸墙的声音还在响,“咚、咚、咚”,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苏青突然抓住张萌的胳膊,指尖冰凉:“我们……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张萌没说话。她盯着老教工楼的后墙,看着那片爬满爬山虎的地方——不知何时,爬山虎的叶子开始往下掉,一片接一片,露出后面的墙皮。

墙皮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很深,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抓痕旁边,还粘着半片布料,是白色的,和李彤衬衫的颜色一模一样。

而在抓痕的尽头,有一根粗硬的发丝,正从墙缝里慢慢钻出来,像在招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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