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影子
天刚蒙蒙亮时,雨彻底停了,可整个学校像被泡在水里的旧棉絮,透着一股沤烂的腥气。302寝室的门后,那些抓痕已经密得像张网,缝隙里的黑毛沾了露水,变得油亮,顺着墙根往下淌着浑浊的水。
李彤终于不再念叨,却睁着眼睛直挺挺地躺着,手指僵硬地蜷着,像是还在抓什么东西。苏青伸手探她的额头,刚碰到皮肤就猛地缩回——那温度凉得像块浸在井里的石头。“不能再等了。”她把桃木钉揣进兜里,又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张符纸,“现在就去老槐树下。”
张萌抓着符纸的手一直在抖,走到走廊拐角时,突然死死拽住林薇的胳膊。走廊尽头的窗户玻璃碎了大半,风灌进来,吹动着挂在栏杆上的旧校服。可那校服下面,隐约垂着两条悬空的腿,脚尖离地面还有半尺,随着风轻轻晃。“是……是高二的学姐……”张萌的声音带着哭腔,“上周说家里有事请假了……”
林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突然皱起眉。那校服的后颈处,有块深色的污渍,形状和李彤后颈的指印一模一样。她刚要说话,李彤突然往前冲了两步,直勾勾地盯着那悬空的腿,嘴里喃喃:“她也看见了……看见了眼睛……”
苏青一把拉住李彤,从兜里摸出艾草点燃。烟味散开时,那悬空的校服突然往下沉了沉,脚尖“咚”地磕在地面上,发出闷响。张萌尖叫着闭上眼——她看见那校服的领口慢慢裂开,露出半截没有皮肤的脖子,缝隙里塞着几根黑毛。
老槐树下的土堆比昨晚看得更清楚。新翻的泥土湿漉漉的,上面散落着几片指甲盖大小的碎布,颜色是洗得发白的蓝——和苏青说的“蓝布衫女鬼”正好对上。李彤走到土堆前,突然蹲下身,用手去刨泥土,指甲缝里立刻塞满了湿泥。“在这里……就在这里……”
“别用手!”林薇从包里翻出把折叠铲递过去,目光却盯着树干。老槐树的树皮皲裂得像张老脸,树洞里卡着个东西,黑黢黢的,像是只腐烂的鞋。她刚要伸手去够,张萌突然喊道:“小心!树上!”
所有人抬头的瞬间,心脏都像被攥住了。槐树的枝桠上,挂着十几个黑乎乎的影子,都是半透明的,穿着破烂的蓝布衫,垂着胳膊,脚尖离树枝还有段距离——和走廊里那校服的姿势一模一样。而最粗的那根枝桠上,挂着个没有头的影子,脖颈处的断口不平整,像是被硬生生扯下来的,黑血顺着树干往下淌,在土堆上积成个小水洼。
李彤的手突然停住了。她刨开的泥土里,露出个圆圆的东西,裹着湿泥,隐约能看见上面的纹路。苏青伸手把那东西挖出来,用符纸擦了擦——是只眼球,已经干瘪了,瞳孔浑浊,却直勾勾地盯着张萌。
就在这时,树上的影子突然动了。十几个蓝布衫影子顺着枝桠往下爬,指甲刮过树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和昨晚雨打栏杆的声音一模一样。树洞里的黑鞋“咚”地掉在地上,鞋口朝上,里面慢慢冒出截湿淋淋的脚,皮肤泡得发白,脚趾甲缝里塞满了黑泥。
“快跑!”苏青把眼球往土里一埋,拉着李彤就往回跑。可张萌却迈不开脚——她看见每个蓝布衫影子的手里,都攥着只干瘪的眼球,那些眼球的瞳孔,全都对着她。林薇突然拽了张萌一把,手指向她们身后:土堆里冒出了更多的手,都在往外刨,指甲缝里的黑泥簌簌往下掉,像是要把整个地面掀起来。
她们跑过老教工楼时,楼里的窗户“哐当”一声被推开了。每个窗户后面,都站着个模糊的影子,穿着褪色的蓝布衫,手里晃着生锈的铁栏杆——和302寝室窗外的栏杆一模一样。李彤突然摔倒在地,后颈的浅灰指印又变深了,她趴在地上,手指往前抓,像是要抓住什么,嘴里喊的却不是“救命”,而是:“眼睛……我的眼睛……也该在这里……”
林薇回头的瞬间,看见土堆里爬出了个完整的影子,蓝布衫上沾满了湿泥,脖颈处空荡荡的,双手却捧着颗新鲜的眼球,眼球的瞳孔里,映着302寝室的窗户。而那影子的脚边,散落着十几个干瘪的眼球,每个眼球的瞳孔里,都映着不同的人脸——有张萌,有苏青,还有李彤。
风又起了,吹得老槐树的叶子“哗哗”响,像是有无数张嘴在低声念叨。张萌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的符纸不知何时湿透了,朱砂痕迹晕开,变成了暗红色,像极了土堆里渗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