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
雨下到后半夜才渐小,变成黏腻的毛毛雨,裹着铁锈味的风从碎掉的窗玻璃缝里钻进来,吹得桌上的符纸边角簌簌发抖。
李彤裹着两床被子缩在床角,后颈的青黑色指印淡成了浅灰,但每次有人靠近,她还是会猛地瑟缩一下,嘴里反复念叨:"眼睛......她的眼睛在土里......"张萌把自己的枕头塞给她,却不敢多看——刚才李彤被上身时,那双直勾勾的眼睛里,分明映着天花板上那个无瞳的影子。
"别念叨了。"苏青把最后一张画好的符纸压在李彤的枕头下,朱砂笔在黄纸上顿出个小墨点,"再叨叨,那东西该顺着声音找回来了。"她从书包里翻出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几截桃木钉,"天亮后得去老槐树下看看。"
林薇正用细线把银线蛊从李彤衣领里引出来。蛊虫的触须上沾着点黑灰,蜷在罐底不动了,像是耗尽了力气。"银线蛊只能暂时逼出阴气,"她用镊子夹起一点黑灰,放在打火机下烤了烤,灰末立刻冒出缕青烟,散发出腐土的味道,"这东西的怨气太重,埋在土里至少几十年了。"
张萌突然"啊"了一声,手指指向门后。那里的墙皮剥落得最厉害,露出的红砖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歪歪扭扭的抓痕,像是有人用指甲在上面反复刮擦,缝隙里还卡着几根湿漉漉的黑毛——和之前天花板滴下的黑水溅起的毛一模一样。
"它没走?"苏青猛地站起来,手按在铁皮盒上的桃木钉上。
"不......"张萌的声音比刚才更抖,"是......是很多个......"她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门后有影子......走廊里也有......它们都在往这边看......"
走廊里的脚步声又响了。不是宿管阿姨的拖沓声,而是很多双脚在地上拖动的声音,"沙沙,沙沙",像是赤脚踩在积水里,慢慢靠近302寝室。李彤的被子突然鼓了起来,像是有人从床底伸手往上顶,她尖叫着滚到地上,正好撞翻了林薇的蛊罐。
银线蛊落在地上,触须颤了颤。几乎同时,门后的抓痕突然加深,红砖屑簌簌往下掉,一道黑影顺着门缝的光线爬了进来,形状像只扭曲的手,指尖直逼李彤的脚踝。
"快!"苏青抓起桃木钉就往黑影上扎。桃木钉碰到黑影的瞬间,发出"滋啦"一声响,黑影缩了回去,门缝里却传来更多细碎的抓挠声。林薇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她之前制蛊用的雄黄粉,往门缝里一撒,黄粉落地的地方立刻冒起白烟,伴随着无数尖细的嘶叫声。
"是老教工楼那边的。"林薇按住还在发抖的张萌,"这破学校的乱葬岗,不止埋了一个。"
这时,窗外的老槐树下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用锄头砸在了土里。李彤突然停止了尖叫,直勾勾地看向窗外:"她挖到了......她的眼睛......在土里......"
天快亮了,雨却又大了起来。302寝室的门后,抓痕还在不断增加,而老槐树下的闷响,一声比一声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