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第十三根刺

【人物】

陈奕恒:二十二岁,陈氏集团唯一继承人,外界口中的“玫瑰少年”——永远温柔、永远得体,笑起来像四月最轻的晚风。没人知道,他把自己最锋利的刺都收进了手套里。

张桂源:二十七岁,陈夫人从海外雇回来的贴身保镖,履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唯独眼神深得像井。他藏在黑暗里,原本只想拿一份工资,却一头栽进了玫瑰的陷阱。

——

1

张桂源第一次见陈奕恒,是在陈家老宅的玻璃温室。

那天深夜,他刚结束二十四小时的入职考核,一身汗味与火药味,被管家领着去认人。温室恒温二十六度,湿气像雾,玫瑰开得过盛,像一场无声的狂欢。

陈奕恒蹲在花垄里,睡袍的带子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指尖捻着一只被蚜虫咬伤的“蓝色风暴”。听见脚步声,他偏头,冲张桂源笑了一下。

“来得正好,”少年声音低而软,“会剪枝吗?”

张桂源没回答。他隔着雾气,看见对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珠,像落了一场不会融化的雪。那一刻,他忽然想起雇主资料里一行冷冰冰的文字:

——目标性格温顺,无攻击倾向。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不会?”陈奕恒站起身,把修枝剪塞进他掌心,指尖擦过他的虎口,温度比玫瑰更高,“我教你。”

剪口“咔嚓”一声,残枝坠地。

张桂源低头,看见自己掌背鼓起的青筋——那是他第一次对雇主产生阴暗的念头:

想把这截玫瑰枝折得更狠一点,听他叫疼。

2

陈奕恒的“温顺”在三天后露出马脚。

那天凌晨两点,张桂源例行巡夜。走廊尽头,书房门缝里漏出一线光。他贴墙靠近,听见里面传出陈奕恒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冰棱子似的尾音。

“……二叔,您要是再动我妈的基金,我就让您亲手把陈氏的股价打到地板,再跪着捡回来。”

下一秒,玻璃碎裂声炸开。

张桂源推门而入,看见陈奕恒赤脚站在地毯中央,手里握着碎了一半的水晶杯,血顺着指缝滴在羊毛毯上,像雪里绽开一串红梅。

少年抬眼,笑意未褪,眼底却是一片荒原。

“张哥,”他软软地喊,“手好疼呀。”

张桂源的目光掠过书桌上的通话界面——屏幕还亮着,对方备注赫然是“陈仲义(二叔)”。

他什么都没问,只从西装内袋掏出手帕,单膝蹲下,去缠那只流血的手。

指尖碰到伤口时,陈奕恒颤了一下,却没有抽开。

“别怕。”张桂源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金属。

他在说谎。

他真正想说的是——

再用力一点,流得更多,让我看看你这副面具底下到底藏了多少獠牙。

3

伤口缝了三针。

私人医生走后,陈奕恒盘腿坐在主卧沙发上,晃着被包成粽子的右手,忽然提议:“张哥,给我念个故事吧。”

张桂源站在床边,像一截沉默的灯柱。

“我不会。”

“那就背条例。”少年笑,“你们保镖不是有一本《安全守则》?”

张桂源真背了,声音无波无澜,像在报菜名。

背到第七条“禁止与雇主产生私人情感”时,陈奕恒忽然倾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拽住张桂源的领带,迫使他弯腰。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呼吸交缠。

“张哥,”少年眯起眼,像只餍足的猫,“你背错了,第七条是‘禁止与雇主产生肢体冲突’。”

张桂源僵住。

他当然知道错了——他故意的。

陈奕恒却在这时松开手,笑得一脸无辜:“逗你的,别生气。”

张桂源直起身,喉结滚了滚,半晌才道:“少爷早点休息。”

转身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句:“晚安,桂源哥。”

那是陈奕恒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张桂源带上门,站在走廊阴影里,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垂——滚烫。

4

陈夫人寿宴前夜,老宅来了不少贵客。

陈奕恒一袭白色西装,在人群里游刃有余,像一条银白的鱼。张桂源隐在二楼栏杆后,目光追着他。

“你在看他。”

耳边忽然响起女声。

张桂源侧头,看见陈家养女陈羡予,端着香槟倚在柱边。

“保镖也动凡心?”女人笑。

张桂源面无表情:“职责所在。”

“职责?”陈羡予抬了抬下巴,“那待会儿有人给他下药,你也只管看着?”

张桂源眼神一凛。

陈羡予却只是耸肩:“二叔的人,在酒塔最左边那杯,玫瑰纹路的杯脚。”

她晃着酒杯走远,背影被水晶灯拉得扭曲。

张桂源垂眼,看见陈奕恒正端起那杯酒。

他转身下楼,步伐快得像一道风。

5

陈奕恒刚把酒杯举到唇边,手腕被一只带着枪茧的手扣住。

张桂源声音压得很低:“换一杯。”

少年挑眉,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回保镖脸上。

“证据?”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

张桂源沉默两秒,忽然俯身,贴着陈奕恒的耳廓:“信我一次。”

陈奕恒眨了眨眼,竟真的放下那杯酒,顺手从侍者托盘里换了另一杯。

十分钟后,二叔的助理醉醺醺地端起那杯被调换的酒,一饮而尽。

再过了十分钟,助理被人扶着离场,脸色潮红,脚步虚浮。

陈奕恒站在廊柱阴影里,用食指敲了敲杯壁,冲张桂源笑:“张哥,欠你一次。”

张桂源没接话,只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结。

指尖擦过锁骨时,陈奕恒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张桂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是真的在担心我?”

保镖动作一顿,领结被拉出一个突兀的尖角。

“职责。”他干巴巴地重复。

少年却踮脚,贴在他耳边,用气音说:“撒谎。”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后,张桂源整个人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他后退半步,下颌线咬得死紧。

陈奕恒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

6

寿宴结束,宾客散尽。

陈奕恒喝多了,蹲在温室门口,拿手指戳一朵黑玫瑰。

张桂源站在他身后,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张哥,”少年忽然开口,声音含混,“我妈说,黑玫瑰是诅咒。”

“嗯。”

“那你信吗?”

“不信。”

陈奕恒回头,眼尾被酒精熏得发红,像抹了胭脂。

“可我信。”他伸手,拽住张桂源的裤脚,“因为遇见你那天,我就在这朵花面前许愿——”

“许什么?”

少年笑出一口白牙,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许愿,把你变成我的。”

张桂源垂眼看他,半晌,弯腰,把人打横抱起。

陈奕恒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脖子。

温室的门在身后合拢,玫瑰香浓得化不开。

张桂源的声音低而哑:“少爷,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少年窝在他怀里,睫毛颤了颤,像蝴蝶振翅。

“那我不说,”他小声道,“我做。”

7

张桂源把陈奕恒放在主卧沙发上,转身去倒水。

再回头,少年已经自己扒了外套,衬衫扣子解开三颗,锁骨与胸口的线条在灯下像一幅泼墨。

张桂源喉结动了动,挪开视线。

“吃药,解酒。”

陈奕恒没接,只抬手,用食指勾住保镖的腰带金属扣,轻轻往前一拽。

张桂源猝不及防,单膝跪在沙发边缘,两手撑在少年身侧,形成一个危险的包围圈。

“张桂源,”陈奕恒眯着眼,声音像掺了蜜的刀,“你刚才,在宴会上,是不是对我产生了一点点——”

他故意停顿,指尖点了点保镖的胸口,“阴暗的想法?”

张桂源眸色深得像夜。

“没有。”

“撒谎。”

少年笑得越发甜,忽然抬头,在张桂源的下唇咬了一口。

不轻不重,像猫磨牙。

张桂源整个人僵住,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陈奕恒却在这时推开他,翻身滚进沙发角落,抱着靠垫,闭上眼睛。

“晚安,桂源哥。”

呼吸很快变得绵长。

张桂源跪在原地,半晌,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下唇——那里有一个细小的伤口,渗出一粒血珠。

他低头,把那颗血珠抹在拇指上,像收藏一枚隐秘的勋章。

8

凌晨三点,张桂源站在浴室镜子前,冷水开到最大。

镜子里的人下颌线紧绷,耳尖依旧红得可疑。

他闭眼,深呼吸,再睁眼——

脑海里全是陈奕恒那句带着酒气的“我做”。

水龙头哗哗作响,却浇不灭胸腔里那团火。

张桂源低头,解开睡衣第一颗扣子,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旧疤。

那是他十七岁在地下拳场被铁钩划的,早已愈合,此刻却莫名发烫。

他忽然抬手,一拳砸在镜面上。

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炸开,倒映出无数张扭曲的脸。

裂纹最中心,是张桂源自己——

眼底一片晦暗,像有风暴过境。

他用拇指抹去唇角再次渗出的血珠,低声骂了一句:“操。”

声音哑得不像话。

9

同一时刻,主卧黑暗里,陈奕恒睁眼。

他赤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

走廊尽头,浴室的灯亮着,门没关严,水声哗哗。

少年倚在门框,指腹摩挲着唇瓣——那里还留着保镖的温度。

他低笑一声,声音轻得像玫瑰刺划过玻璃。

“张桂源,”他对着黑暗说,“你完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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