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未眠·朱志鑫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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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朱志鑫
一
我第一次注意到张桂源，是在我弟五岁那年。
那天我放学回家，看到陈奕恒蹲在楼道口，脸上挂着泪痕，旁边站着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正笨拙地哄他。
“你别哭了，我把我妈刚买的超人贴纸给你。”
陈奕恒抽噎着说：“我不要贴纸……我想回家。”
“我陪你回去。”男孩说，“你别怕，我保护你。”
我站在楼梯上，看着他们手牵手走进电梯，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
那天晚上，我问陈奕恒：“那男孩是谁？”
“张桂源。”他眼睛还红着，但嘴角已经翘起来了，“他住我们对门，他今天帮我打跑了李胖子。”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张桂源就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二
我妈说，张桂源是“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好，体育好，长得好，还懂事。她总拿我和他比，说我太冷，太孤僻，不像个哥哥。
我不反驳。因为我知道，她说的没错。
我确实不会哄陈奕恒。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哭的时候我只会在旁边递纸巾，不会抱他，也不会说“别怕”。
但张桂源会。
他会陪他看动画片，给他带糖，帮他写作业，甚至在他发烧的时候，偷偷爬窗户进来陪他睡。
我有一次半夜起来喝水，看到张桂源蜷在陈奕恒床边，手里还攥着温度计，像只守夜的狗。
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进去。
那一刻，我第一次意识到——
我弟可能不再需要我了。
三
我比陈奕恒大三岁，从小就被教育要“让着他”“保护他”。
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属于别人。
张桂源十八岁那年，来找我。
那是晚上十点，我在图书馆门口，他穿着校服，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朱志鑫。”他叫我名字，声音低哑，“我有话跟你说。”
我点头，带他去了旁边的便利店。
他买了一瓶水，没喝，只是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我喜欢奕恒。”他说。
我看着他，没说话。
“不是朋友那种喜欢。”他补充，眼神像刀，“是想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
我沉默了很久，才问：“你跟他说了？”
“没有。”他摇头，“我得先告诉你。”
我笑了一下，像是自嘲。
“你告诉我干嘛？我又不是他爸。”
“你是他哥。”张桂源看着我，眼神一点都不像个十八岁的少年，“我怕他因为你，不接受我。”
我没回答，只是起身走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操场跑了十圈，跑到胃抽筋。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
突然意识到，我弟真的要长大了。
四
陈奕恒高考结束那天，我在外地实习。
张桂源给他办了一个惊喜派对，请了所有朋友，买了蛋糕，还偷偷录了一段视频，是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合集。
我妈把视频发给我，我点开看了一会儿，关了。
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陈奕恒。
“你喜欢他吗？”我问。
他沉默了很久，说：“哥，我不想骗你。”
“那就别骗。”
“我喜欢他。”他说，声音很小，但很坚定，“从小就喜欢。”
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我没告诉他，我那天也哭了。
不是因为他喜欢男生，而是因为——
他第一次，没有问我“该怎么办”。
五
陈奕恒去南城那年，我回了一趟家。
张桂源来送我，站在小区门口，穿着警校的制服，剪了寸头，像个真正的男人。
“我会照顾好他。”他说。
我点头，没说话。
“你不信我？”他问。
我看着他，终于开口：“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你们能扛得住。”
“扛得住什么？”
“时间、距离、现实、还有你们自己。”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像铁。
“那你就看着。”他说。
六
他们真的扛过来了。
一年、两年、三年。
陈奕恒出国那年，我刚好在国外交流，去找他。
他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寓，窗台上摆着一盆多肉，墙上贴着张桂源的照片，穿着警服，笑得像个傻子。
我给他做饭，他边吃边哭，说：“哥，我想他了。”
我没说话，只是递了张纸巾。
“你怪我吗？”他问。
“怪你什么？”
“怪我喜欢他，怪我没告诉你，怪我没听你的话……”
我打断他：“你小时候不听我话的次数还少吗？”
他愣了一下，笑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哥。”他说，“谢谢你。”
我“嗯”了一声，没看他。
其实我早就不怪他了。
我只是——
有点羡慕他。
七
他们搬进新家那天，我去帮忙。
张桂源在厨房装橱柜，满头大汗，陈奕恒在旁边递工具，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像全世界只有他们。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蹲在楼道口哭的小男孩。
他现在长大了，有人替他擦汗，有人陪他回家，有人——
替我爱他了。
我走之前，张桂源叫住我。
“朱志鑫。”他说，“谢谢你。”
我看着他，没说话。
“谢谢你把他养得这么好。”
我笑了，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拍了拍他的肩。
“别让他哭。”我说，“他小时候哭太多。”
张桂源点头，眼神像发誓。
八
他们结婚那天，我没去。
我托人带了一封信，还有一本相册。
相册第一页，是我五岁那年，抱着刚出生的陈奕恒，照片背后写着：
“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想保护的人。”
最后一页，是他们十岁那年，张桂源牵着他的手，站在学校门口，背后是夏天的阳光。
我写了一句话：
“谢谢你，替我陪他走完我没走完的路。”
九
我现在一个人住，养了一只猫，叫“小恒”。
它不爱叫，不爱闹，喜欢趴在窗台上看月亮。
我有时候看着它，会想起小时候，陈奕恒也是这样，安静、乖巧、容易生病。
我从来没告诉过他，我其实——
很爱他。
不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爱，是更深、更沉、更无法言说的那种。
但我知道，我不能说。
因为有些人，注定只能做家人。
而有些人，会替他成为归宿。
十
去年冬天，我回南城。
张桂源来接我，穿着黑色大衣，头发有些白了，但眼神还像十八岁那年一样坚定。
我们喝了一点酒，他忽然说：
“朱志鑫，你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敌人。”
我笑了：“我知道。”
“但现在，我把你当家人。”
我点头，举杯碰了一下他的。
“那就好。”我说，“替我照顾好他。”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他会一直幸福。”
我信他。
因为——
他是我唯一承认的，能配得上我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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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