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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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张桂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陈奕恒，是在一个毫无征兆的夏夜。
那天他们刚打完球，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陈奕恒坐在球场边的长椅上，仰头灌着水，喉结滚动，像某种安静的野兽。张桂源坐在他旁边，手里转着篮球，心跳却像球一样乱撞。
“你发什么呆？”陈奕恒侧头看他，眼尾还沾着一点汗，亮得晃眼。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低头笑了笑，把篮球往地上一拍，起身说：“走吧，回家。”
那天之后，他开始做梦。梦里全是陈奕恒。梦醒后，他盯着天花板，心里像被什么堵住，喘不过气。
他知道这不是一时兴起。他和陈奕恒从小一起长大，住对门，穿一条裤子长大。陈奕恒小时候体弱，张桂源就替他打架，替他背锅，替他挡下所有风雨。他习惯了保护他，习惯了站在他身前，习惯了——
把他当成自己的。
二
陈奕恒有个哥哥，叫朱志鑫，大他三岁，是张桂源从小到大最看不惯的人。
朱志鑫太冷静，太完美，像一块打磨得毫无瑕疵的玉。他对陈奕恒也好，但这种好是克制的、有分寸的，不像张桂源，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
“你别总黏着他。”朱志鑫有一次冷冷地对张桂源说，“他不是你一个人的。”
张桂源当时笑了笑，眼神却冷：“他从来都不是谁的，但他需要我。”
朱志鑫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即将犯错的孩子。
三
高考结束那年夏天，陈奕恒考上了南城大学，张桂源留在了本地的一所警校。
分别那天，陈奕恒站在火车站口，背着书包，眼圈有点红。
“你哭什么？”张桂源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又不是不跟你一起玩了。”
“你骗人。”陈奕恒低声说，“你一走，就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张桂源愣了一下，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只能伸手抱住他，抱得很紧，像要把他嵌进骨血里。
“等我。”他说。
四
张桂源没食言。他每个月都坐五个小时的火车去看陈奕恒，带着他爱吃的糖炒栗子，还有他亲手做的饭。
陈奕恒的室友都认识他，笑着说：“哟，奕恒的‘哥哥’又来了。”
张桂源从不解释，只是笑笑。他看着陈奕恒在人群里越来越亮眼，像一颗被擦亮的星，心里既骄傲又酸涩。
他开始害怕。害怕陈奕恒不再需要他，害怕他终有一天会属于别人。
那年冬天，南城下了很大的雪。张桂源站在陈奕恒宿舍楼下，手里提着保温桶，头发上全是雪。
陈奕恒跑下来，一边骂他傻，一边拉他上楼。
那天夜里，陈奕恒窝在被窝里，突然说：“张桂源，你是不是喜欢我？”
张桂源愣住，手里的水杯差点打翻。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发干。
“我早就知道了。”陈奕恒轻声说，“你每次看我的时候，眼神都太明显了。”
张桂源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你呢？”他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陈奕恒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了他。
五
他们在一起了。没有告白，没有仪式，只是一个雪夜，一个拥抱，还有两颗终于靠在一起的心。
但现实不是童话。
张桂源的训练越来越紧，任务越来越重。他开始失联，开始错过陈奕恒的电话，开始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缺席。
陈奕恒从不抱怨，只是每次见面时，眼神越来越沉默。
有一次，张桂源在执行任务时受了伤，肩膀缝了七针。他没告诉陈奕恒，只是偷偷跑去看他，站在他宿舍楼下，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走了。
他不知道，陈奕恒站在窗边，看着他一瘸一拐地离开，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六
他们第一次吵架，是因为陈奕恒说要去国外交换一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张桂源声音发哑。
“我怕你不让。”陈奕恒低头，“我知道你怕我走了就不回来。”
“那你还会回来吗？”
陈奕恒看着他，眼神坚定：“只要你还在，我就回来。”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七
陈奕恒走的那天，张桂源没去送他。他站在警校的操场上，跑了二十圈，跑到吐，跑到站不起来。
他知道，他不能去。他怕他一看到陈奕恒离开，就会崩溃。
那一年，他们隔着八个时区，靠着断断续续的网络联系。陈奕恒会给他发照片，发他上课的教室，发他走过的街道，发他看到的月亮。
张桂源每次看完，都会保存下来，存在一个叫“YI”的文件夹里，里面有上千张照片。
他每天都在倒数，倒数陈奕恒回来的日子。
八
陈奕恒回来的那天，南城也下了雪。
张桂源站在出站口，穿着黑色大衣，肩上的伤已经好了，但心里的缺口却越来越大。
直到他看到陈奕恒走出来，背着包，头发长了，眼神却还是那样干净。
他走过去，什么也没说，只是抱住了他。
陈奕恒轻轻笑了一下，说：“我回来了。”
张桂源低头吻了他，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在飘雪的冬夜。
九
他们后来搬到了一起，租了一个小公寓，养了一只橘猫，叫“年年”。
张桂源依旧忙，但每天都会回家，哪怕只是看一眼陈奕恒的睡颜。
陈奕恒继续读研，写论文，偶尔做饭，偶尔发脾气。
他们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
但他们从未再分开。
十
很多年后，张桂源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那本旧相册，里面有他们从小到大的所有合照。
最后一页，是陈奕恒写的一句话：
“你是我从小到大的英雄，也是我余生唯一的归宿。”
张桂源看着那句话，眼眶发红。
他走到厨房，从背后抱住正在炒菜的陈奕恒，低声说：
“奕恒，谢谢你还在。”
陈奕恒回头看他，笑得像那个夏夜一样明亮。
“我才要谢谢你，从来没放开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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