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话

张桂源第一次见到陈奕恒喝醉，是在他们认识的第三年。

那天是陈奕恒的生日，他组了个局，请了七八个熟人，在一家清吧里听歌喝酒。张桂源没去，他不喜欢那种场合，太吵，太假，每个人都像戴着面具说话。但他还是来了，因为陈奕恒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要是不来，我就真醉了。」

他到现场的时候，陈奕恒已经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脸颊泛红，眼神迷离，手里还攥着半杯威士忌。有人起哄让他再喝，他就笑，笑得眼角弯弯，像只偷了腥的猫。

张桂源走过去，把杯子从他手里抽走，语气淡得像水：“别喝了。”

陈奕恒抬头看他，眼神顿了一下，然后笑了，声音低低的：“你来了啊。”

“嗯。”张桂源坐下，顺手把外套搭在沙发背上，“你醉了？”

“醉了。”陈奕恒靠过来，头几乎要枕在他肩上，呼吸带着酒气，热热的，“我醉得可厉害了，连你是谁都快分不清了。”

张桂源没动，任由他靠着，目光却落在他的睫毛上。那睫毛太稳了，颤都不颤一下。他太熟悉陈奕恒了，熟悉到能分辨出他每一句“醉话”背后的清醒。

“你是装的。”他低声说。

陈奕恒没回答，只是笑，笑得肩膀都抖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张桂源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陈奕恒都很安静，靠在车座上，闭着眼，像是真的睡着了。张桂源开车，偶尔侧头看他一眼，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掠过，像一帧帧电影画面。

到了陈奕恒家楼下，张桂源熄火，转头看他：“到了。”

陈奕恒睁开眼，眼神清亮得不像喝过酒。他坐直了，伸手去解安全带，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在拖延时间。

“张桂源。”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你为什么不喝酒？”

“我不需要。”张桂源说。

“那你为什么来接我？”

“因为你发了消息。”

陈奕恒笑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做了。”

张桂源没接话，只是看着他，眼神深得像夜。

“你知道吗？”陈奕恒抬起头，眼神忽然变得锋利，“我装醉，是因为我想听你讲真话。”

“你想听什么？”

“听你说，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早就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的低鸣。张桂源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衡量什么。

“陈奕恒。”他终于开口，声音低而稳，“我没喝酒，所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陈奕恒屏住呼吸。

“我确实，早就不是把你当朋友了。”

那一刻，陈奕恒的眼神像是被点燃的烟火，亮得惊人。他凑过去，几乎是咬着张桂源的耳朵说：“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因为我怕你装醉，醒了就不认。”

陈奕恒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得眼角都红了：“那我现在醒着，你再说一遍。”

张桂源看着他，眼神像是要把他刻进骨子里：“我喜欢你，陈奕恒。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想吻你、想抱你、想把你留在身边的喜欢。”

陈奕恒没说话，只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那一刻，张桂源才知道，原来陈奕恒的嘴唇是热的，带着一点威士忌的余味，却不呛，反而让人上瘾。

他们吻了很久，像是把这三年的克制、试探、暧昧都吻了进去。直到陈奕恒喘不过气，才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张桂源，我装醉了那么多次，只有这次，是想真的听你说。”

“那你现在听到了。”

“嗯。”陈奕恒笑了笑，眼神柔软得一塌糊涂，“那你也听我说一句。”

“什么？”

“我没醉，但我早就为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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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后来张桂源问陈奕恒，到底哪一次是装醉，哪一次是真醉。

陈奕恒说：“只要你来接我，每一次都是真的。”

张桂源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把他拉进怀里。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再也不需要装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