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蓄罐买下的护身符

【楔子】

六月的风把考场的铃声吹得很远。

张桂源靠在巷口斑驳的墙上，指间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

他盯着被拖长的影子——那影子属于陈奕恒：穿着校服衬衫，怀里死死抱着一只粉色小猪储蓄罐，像抱着最后一点能与世界交换的筹码。

“只要你能保护我哥，我就把我的零花钱全给你。”

少年声音发颤，却把话说得掷地有声。

张桂源破产的家教告诉他：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却有主动送到手的提款机。

他嗤笑，弯腰与陈奕恒平视：“小少爷，你哥值多少钱？”

“3274.8。”陈奕恒把储蓄罐倒过来，硬币哗啦滚了一地，“我数过，全给你。”

张桂源盯着那一地亮闪闪，忽然觉得阳光刺眼。

他抬脚，把一枚滚远的硬币碾住，声音低哑：“成交。”

【第一章　赌注】

一中的校花林笙雪，人如其名，肤白若雪，一双鹿眼自带滤镜。

没人知道她和陈奕恒的哥哥陈亦辰打过什么赌——只知道赌约只有一句：让陈亦辰高考失利。

陈奕恒是高二转校生，第一次听见这消息时，正在图书馆给哥哥占座。

他攥着书页，指节发白：哥哥是陈家最后的骄傲，也是陈奕恒心里唯一不会倒塌的灯塔。

于是他把从小攒到大的零花钱全倒进小猪储蓄罐，抱着它穿过半个老城区，敲开了张桂源家的破门。

张桂源，曾经的风云学长，如今家里破产，债单比课本厚。

他开门时刚打完通宵零工，眼睑下有淡淡青黑，却在看清门外是谁后，勾了薄唇：“稀客。”

陈奕恒把来意说得飞快，生怕自己一停就后悔。

张桂源听完，懒洋洋地侧身：“进来吧，小救世主。”

屋内狼藉，沙发缺了腿，用砖头垫着。张桂源把唯一的椅子让给陈奕恒，自己坐在矮凳上，屈指敲储蓄罐：“三千多，就想买我三个月？”

陈奕恒鼓足勇气：“我还可以给你补课，我成绩年级前三。”

“我要钱，也要分。”张桂源抬眼，黑眸里闪着算计的光，“再加一条——期间你随叫随到。”

陈奕恒咬唇，点头。

张桂源伸手：“合作愉快。”

掌心相贴，一个滚烫，一个冰凉。

【第二章　早餐】

周一，陈亦辰收到一份精致早餐：全麦三明治、低脂牛奶、手写便签——“考试加油♥”。

落款是林笙雪。

陈奕恒在走廊尽头看着哥哥笑着收下，心脏提到嗓子眼。

十分钟后，张桂源经过高二（3）班，顺手把那瓶牛奶捞走。

实验楼后，他拧开瓶盖，往里面倒了三包白色粉末——泻药，药店最廉价的那种。

“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他自言自语。

牛奶被原封不动放回哥哥桌角。

陈亦辰喝完，第三节课刚打铃，他脸色煞白冲出教室。

陈奕恒躲在楼梯口，听见哥哥痛苦的干呕，指节攥得发白。

张桂源插兜经过，轻飘飘丢下一句：“别谢。”

陈奕恒抬眼，对方嘴角挂着恶劣的笑，他却觉得那笑里有一瞬扭曲的温柔。

【第三章　夜场电影】

林笙雪的第二招：半夜约电影。

她给陈亦辰发消息：【经典重映，《天堂电影院》，只今晚。】

陈亦辰对老电影没有抵抗力。

陈奕恒偷看到聊天记录，连夜给张桂发短信。

凌晨一点，老旧电影院门口，陈亦辰抱着爆米花等取票。

暗处，张桂源牵着一条临时借来的德牧，狗吠声划破夜空。

陈亦辰被狗追得满街跑，鞋都掉了一只。

林笙雪的计划再次泡汤。

巷口，陈奕恒喘着气赶来，只见张桂源蹲在地上揉狗头，侧脸被路灯打出锋利轮廓。

“又欠我一次。”张桂源起身，抬手抹掉陈奕恒额头的灰迹，声音低哑，“记账。”

陈奕恒心跳失速，没敢抬头。

【第四章　雨夜】

六月初，暴雨成灾。

陈奕恒没带伞，站在教学楼檐下等雨停。

张桂源打着一把黑伞走来，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淌。

“会感冒。”他抬手，把伞往陈奕恒那边倾。

半臂的距离，陈奕恒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混着雨气，像某种致幻剂。

“你……为什么答应帮我？”

张桂源盯着雨幕，声音散在雨声里：“我缺钱，也缺乐子。”

“仅此而已？”

“还想听什么？”张桂源垂眼，笑得有点坏，“想听我说，我见你第一面就想拐走你？”

陈奕恒耳尖通红。

张桂源忽然俯身，在他耳边道：“放心，我对你哥没兴趣，对你——”

尾音被雨吞没，却烫得陈奕恒心口发麻。

【第五章　倒数三十天】

黑板右上角，高考倒计时猩红。

林笙雪的第三招：装病。

考试前夜，她给陈亦辰发语音，声音虚弱：“我在医院，能来陪我吗？”

陈亦辰犹豫。

陈奕恒冲进哥哥房间，第一次撒谎：“哥，我刚才不小心把准考证掉江里了，你帮我一起去找好不好？”

陈亦辰对弟弟没有防备，连夜沿江搜寻。

同一时刻，张桂源把小巷子的灯管打碎，黑暗里，他把陈亦辰堵在墙根。

“听好了，”张桂源嗓音压得极低，“明天你要是考不上985，陈奕恒归我。”

陈亦辰一脸懵逼：“？？？”

张桂源吐掉嘴里没点燃的烟，冷笑：“你输不起。”

说罢，他转身离开，背影在路灯下被拉得颀长。

陈亦辰原地凌乱十分钟后，收到弟弟短信：【哥，准考证找到了，回家吧。】

【第六章　高考】

七月流火。

考场外，警力密布，家长比考生多。

陈奕恒踮脚张望，哥哥在队伍里，面色沉静。

不远处，张桂源靠在槐树旁，一身黑T，耳机塞进兜里，目光却穿过人群，牢牢锁在陈奕恒身上。

三天考试，林笙雪再没出现。

最后一科收卷铃响，陈亦辰走出考场，阳光太亮，他眯起眼。

陈奕恒冲上去抱住哥哥，眼眶发热。

张桂源站在原地，没靠近，只是抬手，冲陈奕恒比了个“三”——三千多块，还剩最后一笔尾款。

【第七章　放榜】

成绩公布，陈亦辰超常发挥，省排前五十，985稳了。

陈家放烟花，宾客盈门。

夜里，陈奕恒偷溜出门，抱着一只更大的小猪——这次里面装的是他攒下的奖学金，五千。

老地方，废弃篮球场。

张桂源坐在看合最高排，脚边散落几个空啤酒罐。

陈奕恒气喘吁吁爬上台阶，把储蓄罐递过去：“尾款。”

张桂源没接，只侧头看他，眸色深得像一口井。

“小救世主，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真答应你吗？”

陈奕恒摇头。

“因为我破产那天，所有人把我当瘟神，只有你，抱着钱来找我。”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你让我觉得自己还有点用。”

夜风吹起少年额前碎发，陈奕恒心脏狂跳。

张桂源伸手，扣住他后颈，把人带到自己面前。

“现在，债清了，换我追你，行不行？”

陈奕恒睁大眼，声音发颤：“我……我还欠你利息。”

“那就用一辈子还。”

张桂源俯身，吻落在少年颤抖的唇角。

远处，一朵烟花升空，炸成漫天金雨。

【第八章　夏天很长】

九月，陈亦辰北上。

站台上，他揉弟弟头发：“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照顾他。”

陈奕恒红着脸点头。

张桂源插兜站在三米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还走不走？车要开了。”

陈亦辰失笑，朝张桂源伸手：“我弟胆小，你多担待。”

张桂源与他击掌：“我宠的人，不用你教。”

列车呼啸而去。

出站口，阳光正好。

张桂源忽然伸手，勾住陈奕恒肩：“小救世主，接下来想去哪？”

陈奕恒想了想，答：“去把小猪储蓄罐存满。”

“存多少？”

“3274.8。”

“怎么还是这个数？”

“因为——”陈奕恒踮脚，在他耳边轻声说，“那是买下定金的价钱，我要把你买下来，分期付款，一辈子。”

张桂源愣了半秒，低笑出声，胸腔震动。

“行，以后我归你，利息随你收。”

他牵起陈奕恒的手，十指相扣，掌心滚烫。

夏天很长，故事才刚刚开始。

【尾声】

很多年后，张桂源在旧物箱里翻出那只粉色小猪。

储蓄罐底部，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买桂源，不退货。”

他笑着拿给陈奕恒看。

陈奕恒窝在沙发里，耳尖泛红：“小时候中二，别笑。”

张桂源俯身吻他：“谢谢你的中二，救了我。”

窗外，六月的风又把考场的铃声吹得很远。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惧怕任何赌注。

——因为他们早已把彼此，押给了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