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听梅
【楔子】
帝都初雪那夜,张桂源踩着碎玉般的冰碴,把最后一袋信息素阻隔剂扔进垃圾桶。转身时,他看见陈奕恒站在落地窗前,高领羊绒衫裹到下巴,像只被冻坏的猫。
“药我替你扔了。”张桂源嗓音发哑,“以后都不吃了,好不好?”
Omega垂着眼,睫毛在灯下投下一弯阴影,半晌,才抬手比划:
“有宝宝了,你就不要我了。”
张桂源心口一窒,想起昨日在会所,他跟发小玩笑——“娶到小奕,再给我生个崽,老子这辈子就算圆满。”
原来那句醉话,被陈奕恒听见了。
【第一章 雪夜】
张桂源把陈奕恒圈进怀里,羊绒衫上沾了室外的寒气,冰得Omega轻轻颤了下。
“我那么喜欢你。”Alpha用犬齿去磨他后颈的腺体,却不敢咬,只是反复厮磨,“喜欢到……连信息素都舍不得多放,怕你疼。”
陈奕恒有轻微失语症,紧张时一句话也挤不出,只能用手语。此刻他指尖发颤,打出的手势却极慢——
“如果……我变丑,变胖,变臭……”
张桂源握住他的手指,放到唇边,一根根吻过去。
“那我就把眼珠子抠下来,省得看见;把鼻子割了,省得嫌臭。行不行?”
陈奕恒被他逗得笑了一下,眼尾弯出细小的褶,却又很快沉寂下去。
张桂源知道,他还没信。
【第二章 秘密】
药停后的第一次发情期来得很凶。
张桂源把别墅所有窗帘拉上,中央空调调到26℃,信息素调到最低档的岩兰草,像一块厚重的毯子,把Omega裹得严丝合缝。
陈奕恒却哭到失声,手指抓烂了自己的掌心。
“疼……”他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带着潮湿的鼻音。
张桂源用虎口卡住他下颌,逼他张嘴,把自己手腕递过去:“咬我,别咬自己。”
齿关合拢,血腥味瞬间炸开。
Alpha却笑了:“乖,再重一点。”
三天后,陈奕恒在浴室里干呕。
张桂源蹲在他旁边,用一次性纸杯接漱口水,杯沿印着一行小字:
“Congratulations, daddy.”
他盯着那行字,眼眶一下就热了。
【第三章 钟声】
怀孕第17周,陈奕恒的肚子微微隆起,像初雪后鼓起的雪包。
他每天都会在便签纸上画一只小橘子,贴到婴儿房的墙面。第17张橘子贴上去时,他忽然问:
“如果……我先走了,你会再娶吗?”
张桂源正在给他揉水肿的小腿,闻言抬眼,黑沉的眸子映出Omega紧张的脸。
“不会。”
“撒谎。”陈奕恒打手语,指尖用力到发白,“你昨天,还陪一个女Omega,去医院。”
张桂源叹了口气。
“那是张氏集团资助的公益项目,她想做摘除腺体手术,我作为代表露个脸。”
他握住陈奕恒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这里,只装得下姓陈的。”
Omega抿了抿唇,不再追问,却趁Alpha去公司,偷偷在浏览器里输入:
“Alpha标记后,还会被其他Omega吸引吗?”
搜索记录被张桂源深夜发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第二天把办公电脑搬到婴儿房,开着视频会议剪彩,怀里抱着陈奕恒,像抱一只大号抱枕。
众人只见张氏新任掌门背后,婴儿墙纸上橘子密密麻麻,像一片暖色的星。
【第四章 裂帛】
怀孕第32周,陈奕恒收到哥哥陈亦辰的短信:
【小奕,哥回国了,明早十点,首都机场,来接我好不好?】
Omega盯着那行字,嘴角翘了一下,又很快压平。
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当年极力反对他嫁给“豪门Alpha”的人。
“我想去。”他在餐桌上,小心翼翼打手势。
张桂源切牛排的手一顿,银刀在瓷盘划出刺耳一声。
“医生说你胎盘低置,不能久站。”
“就……两个小时。”
Alpha垂眼,把切好的牛柳换到他盘子里:“等孩子出生,我陪你一起去接,行不行?”
陈奕恒没再坚持,却一整晚背对着他,缩成小小一团。
次日清晨,张桂源醒来,身侧冰凉。
他追到车库,只看见一张便签:
【我很快回来。】
车子刚上机场高速,陈奕恒的手机弹出新闻推送——
【突发:CA3818航班降落时起火,目前已确认三人遇难……】
他哥哥,正在那架飞机上。
【第五章 雪崩】
张桂源赶到医院时,陈奕恒正被护士拦在警戒线外。
Omega嗓子已经哭劈,发出嘶哑的“啊啊”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他看见张桂源,像抓住浮木,手指死死攥住Alpha西装前襟,指甲隔着衬衣陷入皮肉。
张桂源任他抓着,一手护住他隆起的肚子,一手抚他湿透的后颈。
“哥……哥……”陈奕恒终于挤出破碎的音节,像钝刀锯木头。
张桂源把人打横抱起,塞进车里,对司机丢下一句:“回别墅,叫梁医生候着。”
车子启动,他低头吻住陈奕恒颤抖的眼皮:“宝宝,看着我,深呼吸……”
Omega却忽然全身僵直,两腿间涌出温热——
羊水破了,整整提前六周。
【第六章 裂镜】
产房外,张桂源靠墙站着,指间夹的烟抖到点不燃。
秘书小声汇报:“陈先生的遗体……已确认,需不需要让奕先生去见最后一面?”
Alpha抬手,烟断成两截。
“孩子没落地前,一个字都不许提。”
可世事总与愿违。
陈奕恒难产,胎儿脐带绕颈三圈,紧急剖宫产时,麻醉又出现耐受,只能半麻。
他躺在手术台,清晰感到冰凉的金属剖开肚皮,疼到瞳孔失焦。
护士俯身鼓励他:“再坚持一下,宝宝马上出来。”
Omega却抬起手,虚弱地比划:
“哥哥……来了吗?”
无人敢答。
直到一声婴啼划破手术室,陈奕恒的眼泪才顺着鬓角滑进耳廓。
“是个男孩,6磅4盎司。”医生笑着恭喜。
陈奕恒偏过头,看见保温箱里粉红的、皱巴巴的小生命,忽然伸手,抓住张桂源袖口。
“我哥……”
Alpha单膝跪下,额头抵着他冰凉的指背:“宝贝,我们先养身体,等出院,我陪你一起去祭拜,好不好?”
Omega定定看他,眸底像碎裂的镜子,映出两张苍白的脸。
良久,他轻轻点头。
【第七章 深渊】
产后第42天,陈奕恒确诊重度抑郁。
他拒绝哺乳,拒绝抱孩子,甚至拒绝看那双澄澈的眼睛。
张桂源把办公搬回主卧,开视频会议也戴耳机,怕吵到他。
夜里,Omega一次次从窒息中惊醒,伸手去摸身旁,却只摸到冰凉的床单。
他跌跌撞撞冲到婴儿房,看见张桂源正抱着孩子,旁边站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女Omega,声音轻柔:“张总,小少爷的信息素很稳定,像您,岩兰草。”
陈奕恒站在门口,忽然想起怀孕初期,自己搜索过的那条问题——
“Alpha标记后,还会被其他Omega吸引吗?”
原来答案如此刺眼。
他转身回房,从抽屉里翻出一把修眉刀。
刀口抵上手腕时,张桂源破门而入,孩子扔给保姆,掌心直接握住刀锋。
血顺着Alpha指缝滴到地毯,像一串细小的朱砂。
“陈奕恒,”他声音低得可怕,“你死了,我立刻去陪葬。”
Omega抬起空洞的眼睛,第一次用口语,一字一顿:
“你……骗我。”
【第八章 回声】
心理干预、药物治疗、信息素安抚……所有手段都用尽,陈奕恒仍像一座孤岛。
直到那天,保姆请假,张桂源不得不亲自带孩子去公司。
会议室里,高层们正襟危坐,总裁怀里却揣个奶娃娃。
孩子突然大哭,张桂源笨拙地哄,岩兰草信息素溢了满室。
隔着玻璃,陈奕恒站在门外,看见Alpha低头,用鼻尖去碰孩子软软的脸蛋,嘴里发出低低的“哦哦”声,像在哄另一只小兽。
那一刻,他胸口某个锈死的阀门,忽然“咔哒”一声,裂开一条缝。
晚上,张桂源给孩子洗澡,脱衬衣时,露出小臂一道狰狞的疤——那是半年前替他挡刀留下的。
陈奕恒站在浴室门口,手指抠着门框,指节发白。
张桂源回头,冲他笑:“要一起吗?小家伙好像喜欢你身上的橘子味。”
Omega脚步虚浮地走近,蹲下来,指尖颤抖地碰了碰孩子柔软的卷发。
孩子立刻抓住他手指,往嘴里塞,口水滴在他虎口,温热而黏腻。
陈奕恒忽然哭了,哭声像碎冰,哗啦啦砸在瓷砖上。
张桂源单膝跪下,把他和孩子一起圈进怀里。
“宝贝,”他吻陈奕恒潮湿的发旋,“我们慢慢来,好不好?一辈子那么长,我慢慢还。”
【第九章 春归】
孩子周岁那天,帝都罕见地没下雪,梅花开得早。
张桂源在祖宅办抓周礼,红绸铺了满地。
小家伙爬得飞快,绕过金算盘、绕过印章、绕过股票模型,一头扑向陈奕恒怀里,抓住他脖子上挂的——
一枚小小的橘子木雕。
众人哄笑,说小少爷将来肯定最黏爸爸。
陈奕恒抱着孩子,怔怔看那枚木雕,忽然想起自己贴在婴儿墙的第一张橘子便签。
他抬头,穿过人群,与张桂源对视。
Alpha今天穿了黑西装,领口别着一枚银色领夹,是去年他亲手设计的——
两枚交叠的橘子,蒂连蒂,像一对不分彼此的腺体。
张桂源举杯,冲他做了个口型:
“我爱你。”
陈奕恒笑了,眼角弯出细小的褶,像那年雪夜,他第一次信了他的承诺。
【第十章 余生】
孩子三岁,能跑能跳,信息素是淡淡的岩兰草混橘子,调皮又温柔。
陈奕恒的抑郁症在缓慢康复,仍每月去心理诊所,却不再需要张桂源陪同。
他开了家手语绘本馆,教听障孩子画画,馆名就叫“雪听”。
张桂源把张氏总部迁到绘本馆对面,每天下午五点,准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一杯热巧克力,一杯半糖拿铁。
偶尔,他会逗老婆:“张太太,今晚能不能给我留个床位?”
陈奕恒用手语回他:“看你表现。”
Alpha就把儿子扔进秘书怀里,打横扛起Omega,一路冲进电梯。
夜里,孩子睡着后,他们并肩坐在婴儿房(如今已改成儿童房)的地毯上,看墙面那100多个橘子便签。
“其实,”陈奕恒比划,“我那时不是不信你,是不信自己。”
张桂源吻他指尖:“我知道。”
“以后呢?”
“以后,”Alpha握住他后颈,轻轻摩挲那处标记,“我天天给你说,说到你烦,说到你信为止。”
窗外,新雪初落,覆在旧年梅枝上,像一场永不融化的白头。
陈奕恒侧过脸,吻住张桂源的唇。
这一次,他没有闭眼,而是直直望进Alpha眸底——
那里,雪霁天晴,橘色满园。
【尾声】
很多年后,张氏集团新春年会,张桂源把舞台让给爱人。
陈奕恒站在聚光灯下,用手语“唱”了一首歌——
《雪落下的声音》。
无人听懂,却全员落泪。
最后一句,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哑,却字字清晰:
“张桂源,谢谢你,从未放开我的手。”
台下,Alpha红了眼眶,举杯一饮而尽。
杯中不是酒,是热巧克力,半糖,多奶,他的Omega最爱的味道。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