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暗流

实验室的操作台摊着张城东老街的地图，红笔在秦家老宅的位置画了个圈，旁边用极小的字标注着：“9:00，秦烟出席家族祭祀。” 字迹冷硬，没有丝毫连笔，像用尺子量着写的。

烨宸的指尖落在“秦烟”两个字上，灰眼睛里映着监控画面——秦家老宅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银白色长发的男人走在最前面，玄色暗纹的中式长袍拖过青石板，带起细碎的声响。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着支鎏金权杖，杖头是只展翅的凤凰，左蓝右黄的异瞳扫过跪拜的族人，没有温度，像在看一群精心摆放的雕塑。

“秦家掌权人，顶级黑客，画师，教授，作家，影帝……”监控的机械音逐条播报，屏幕上弹出秦烟的各项身份信息，密密麻麻占满了整个界面，“最新身份：玄门‘魿祇鹇’的大弟子，道号‘烟客’。”

烨宸的指尖停顿了一瞬，嘴角勾起抹极淡的弧度。“老东西倒是会教，把个鬼王转世教成了道士。”他想起千年前的翛䲿，那时对方还穿着玄色战甲，骨鞭上缠着敌人的魂魄，哪有半分如今的清冷模样。

监控画面切换到祭祀现场，秦烟正将三炷香插入香炉，黑色手套的指尖划过香灰，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洁癖倒是和传闻里一样。他的阴阳眼似乎看到了什么，浅蓝色的左眼微微眯起，目光落在祠堂角落的阴影里，那里蜷缩着个小小的黑影，正瑟瑟发抖。

“是只新死的小鬼，被族人的怨气困住了。”烨宸的指尖在地图上敲出轻响，“换做以前的翛䲿，会直接捏碎它的魂魄，现在却……”

画面里，秦烟没有动，只是权杖的凤凰眼闪过一丝微光，角落里的黑影突然化作白烟，消散在空气中。他甚至没回头，继续完成祭祀流程，仿佛只是掸掉了落在袍角的灰尘。

“收敛了。”烨宸低声说，灰眼睛里的冰纹又裂开一丝，“转世果然会磨掉棱角，连处理小鬼都变得这么‘温和’。”

操作台的抽屉里，静静躺着本《遇·久·离》，封面是暗金色的，作者署名“縭·鹇”。烨宸翻开最后一页，结局的字迹比前面更轻，带着种近乎叹息的韵律：“原来所有的久别重逢，都藏着提前写好的离散。” 墨迹微微发皱，像是被水浸过。

“意难平。”他嗤笑一声，合上书本，放回抽屉。比起这种文人式的感慨，他更怀念翛䲿当年挥鞭断江河的狠厉——那时的鬼王从不会为“离别”这种事停留，想要的，抢过来就是。

监控画面里，祭祀结束，秦烟走出老宅，银白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三只狗跟在他身后：德牧昂首挺胸，边牧眼神警惕，哈士奇居然走得比谁都稳，捷克狼犬落在最后，獠牙隐现。

“凛，溟，祏，鵺。”烨宸念出它们的名字，灰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连宠物的名字都带着股冷气，倒是和他本人很配。”

突然，秦烟停下脚步，黄蓝色的异瞳转向街角的监控探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在对某个窥视者打招呼。

烨宸的指尖猛地按住操作台，监控画面瞬间黑屏。

“发现了。”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心里却像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撞了一下。千年前的翛䲿也这样，总能在他隐藏最深的时候找到踪迹，那时对方会笑着用骨鞭缠住他的手腕，说“烨宸，你这点把戏，骗不过我”。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074走了进来，金红色的翅膀上沾着血迹——是刚从玈鵷那里抢来的《道门秘录》，里面记载着“魿祇鹇”的生平。

“玈鵷快追到这里了。”074的声音带着机械的冷硬，“他似乎察觉到‘小殿下’的消息是假的，正在查是谁泄露的。”

“让他查。”烨宸接过秘录，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个模糊的人影，银白长发，异瞳，和秦烟一模一样，旁边写着“吾徒，烟”。他的指尖划过那行字，“他们越在意峋慾，就越不会注意到真正的‘饵’在哪里。”

074的翅膀微微颤动：“峋慾的圣辉纯度又提升了，墨的怨气也在增强，他们……”

“他们只是影子。”烨宸打断它，语气冷得像冰，“真正的光源在这里。”他指向秦家老宅的方向，“等他们发现影子追错了方向，一切都晚了。”

他将秘录扔进碎纸机，看着纸屑飘落，突然想起秦烟耳垂后的那枚耳链——银色的，坠着颗极小的蓝宝石，和千年前翛䲿战甲上的宝石一模一样。那是件神物，效果不明，却总在秦烟情绪波动时微微发光。

“快了。”烨宸的指尖在空气中虚画着耳链的形状，灰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明确的目标，“等楸䴇和郾溟动起来，等峋慾的圣辉足够强，就是把‘光源’引出来的时候。”

城东老街的咖啡馆里，峋慾正和墨分享一块蛋糕，金红色的翅膀偶尔扫过对方的黑翼，带起细碎的光。他突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

“怎么了？”墨的黑瞳里闪过一丝担忧。

“没事。”峋慾摇摇头，继续吃蛋糕，完全没注意到窗外掠过一道银白的身影，对方的黄蓝色异瞳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而远处的高楼里，烨宸看着监控画面里毫不知情的峋慾，又看了看逐渐远去的秦烟，灰眼睛里的冰面终于彻底裂开——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期待，而是一种久违的，近乎兴奋的情绪。

千年前的棋局没能下完，这一世，他要和转世的翛䲿，好好算清所有旧账。至于那些围绕着影子打转的人……不过是棋盘边用来助兴的筹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