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双生
墨的存在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头,在峋慾一行人里激起圈涟漪。他总爱跟在峋慾身后,模仿他的动作——峋慾展开翅膀,他就跟着张开黑翼;峋慾捏紧拳头,他的指节也会跟着发白;甚至连吃火锅时蘸麻酱的习惯,都学得分毫不差。
“你能不能别学我?”峋慾第N次拍开墨凑过来的脑袋,凤凰尾的火焰燎得对方黑翼的羽毛微微发焦。
墨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欢,黑翼往他身边凑得更近:“谁让我们长得像?别人分不清,我自己总得找点存在感。”他突然压低声音,黑瞳里闪过一丝狡黠,“而且,这样能气到烨宸——他最讨厌失控的实验品。”
这话倒是没说错。自从墨跟着他们,烨宸就没再出过手,连匿名委托都断了,像是在憋什么大招。
直到第七天,城东的美术馆出了怪事——展出的油画会自己变换内容,画里的人物会对着参观者微笑,甚至会伸出手,把靠近的人拉进画里,再也没出来过。
“是‘画中鬼’。”玈鵷翻着报案记录,眉头紧锁,“已经有三个人失踪了,都是年轻女性,失踪前都在一幅叫《双生》的油画前停留过。”
美术馆的玻璃幕墙映着天光,像面巨大的镜子。走进展厅,冷气开得很足,墙上的油画大多是肖像,画中人的眼睛都在隐隐转动,像是在偷偷打量进来的人。
《双生》挂在展厅最深处,画框是黑色的,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和生物公司培养皿的纹路一模一样。画的内容是两个少年,一个金发红眸,背后是金红色的翅膀;一个黑发黑瞳,背后是纯黑的翅膀,两人背靠背站着,脚下是燃烧的城市。
“是我们。”峋慾的翅膀瞬间绷紧,画中的金发红眸少年突然转过头,对着他露出抹诡异的笑,和游乐场疯批鬼的笑容如出一辙。
墨的黑翼也炸开羽毛,黑瞳死死盯着画中的黑发少年:“他在模仿我。”
话音刚落,画中的黑发少年突然抬起手,指尖穿透画布,像穿过水面一样,抓住了洛丽塔女鬼的手腕。“进来玩呀。”他发出墨的声音,却带着种甜腻的诡异,“里面有吃不完的糖果,还有会跳舞的木偶。”
洛丽塔女鬼吓得尖叫,自拍杆掉在地上,老鬼用拐杖狠狠砸向画中伸出的手,对方却毫发无伤,反而拽得更紧:“老东西,别多管闲事!”
“放开她!”峋慾的凤凰尾火焰对着画框烧去,金色的火焰碰到黑色画框,发出“滋啦”的声响,画中伸出的手瞬间缩回,画布上的燃烧城市变得更逼真,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惨叫声。
“是烨宸的怨气做的画框。”张仲议的触手缠住画框,绿色的血液滴在上面,冒出黑烟,“里面的空间是他用怨气构建的,进去的人会被困在自己的执念里,永远醒不过来。”
晏辞的折扇敲着掌心,目光落在画中两个少年的脚下:“你看,他们踩的城市,是城西的生物公司废墟。”他凑近画框,突然笑了,“画框背面有字。”
众人翻过画框,背面用红色的颜料写着一行字:“双生相杀,胜者得圣辉。”
“他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峋慾的声音发紧,看着画中对着自己微笑的金发红眸少年,突然觉得一阵寒意——那笑容里的疯狂,像极了失控时的自己。
墨的黑翼突然展开,挡在峋慾身前,黑瞳里没有丝毫犹豫:“想让我杀他?做梦。”他抬手,黑翼的羽毛化作利刃,对着画框劈去,“有本事自己出来!躲在画里装神弄鬼,算什么东西!”
画中的黑发少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穿透画布,在展厅里回荡:“你以为你能反抗?你的命是我给的,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我让你杀谁,你就得杀谁!”
墨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黑翼不受控制地对着峋慾挥去,却在离他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黑瞳里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滚……出去……”
“他在控制墨!”峋慾的凤凰尾火焰瞬间包裹住墨的身体,金色的光芒渗入他的皮肤,试图压制他体内的怨气,“别信他的话!你不是任何人的傀儡!”
画中的金发红眸少年突然也伸出手,这次抓的是峋慾的翅膀:“你也一样。”他发出峋慾的声音,却带着烨宸的冷漠,“你的圣辉里有他的血,你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他提供能量,你和他,本就是一体的。”
峋慾的脑袋突然剧痛,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燃烧的城市,尖叫的族人,黑色的翅膀,还有烨宸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不……不是的!”
“就是!”画中的两个少年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无数根针,刺向峋慾和墨的神经,“杀了对方!只有一个能活!”
墨的黑翼再次抬起,这次的目标是峋慾的心脏,眼神里充满了疯狂,显然已经被控制。峋慾的凤凰尾火焰也不受控制地暴涨,烧向墨的黑翼,金红色的羽毛和黑色的羽毛在空中碰撞,发出刺耳的嘶鸣。
“醒醒!”玈鵷的桃木剑劈出金光,打在画框上,画中的景象瞬间扭曲,“是幻术!画框在释放致幻气体!”
张仲议的触手突然缠住峋慾和墨的手腕,绿色的血液滴在他们的皮肤上,两人同时发出痛呼,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是烨宸的‘情绪放大剂’,能把内心的恐惧和猜忌无限放大!”
晏辞的符纸贴满画框,金色的火焰燃起,画中的两个少年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渐渐透明:“你们赢不了的!他就在外面看着!他说……你们很快就会自相残杀!”
火焰熄灭时,《双生》变成了一幅空白的画布,画框上的纹路也褪去,露出普通的木质纹理。洛丽塔女鬼瘫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吓死我了……那画里的糖果都是虫子变的……” 老鬼拄着拐杖,脸色发白:“执念这东西,最能害人……”
峋慾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刚才差点就对墨下了杀手。他转头看向墨,对方也在看他,黑瞳里没有愤怒,只有后怕:“刚才……我好像看到了我们自相残杀的画面。”
“我也是。”峋慾的声音有点沙哑,“他想让我们相信,我们天生就是敌人。”
张仲议收起检测仪,屏幕上的怨气浓度已经降到0%:“画框里的致幻气体有烨宸的本命精血,看来他这次是下了血本,就为了逼你们反目。”
玈鵷捡起地上的自拍杆,递给洛丽塔女鬼:“他越急,说明我们离真相越近。”他看着空白的画布,若有所思,“《双生》……或许不是指你们,是指烨宸和另一个人。”
晏辞的折扇敲着掌心,突然笑了:“我知道是谁了。”他凑近空白的画布,用指尖沾了点残留的颜料,在上面画了个简单的符号——和峋慾颈间即将消失的锁灵纹一模一样,“烨宸有个双胞胎弟弟,千年前被天翼族的圣辉净化,魂飞魄散,而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复活他。”
这个消息像道惊雷,炸得众人都愣住了。
难怪烨宸执着于圣辉,难怪他要复刻天翼族,难怪他对“双生”如此执着——他不是要复仇,是要复活那个被净化的弟弟。
美术馆外,一辆黑色的车里,烨宸看着监控里并肩站着的峋慾和墨,手里的玻璃罐再次被捏碎,碎片划破了手指,流出黑色的血。
“废物。”他低声骂了句,却不是骂画中的幻术,而是骂自己——刚才看到他们没有反目时,心里居然闪过一丝失望。
他擦掉手指上的黑血,发动汽车,引擎的声音淹没在城市的喧嚣里。后视镜里,美术馆的灯光越来越远,像颗即将熄灭的星。
而美术馆内,峋慾看着墨的黑翼,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墨愣了一下,也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金红色翅膀。
“不管他想干什么,”峋慾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我们都不会如他所愿。”
墨的黑瞳里闪过一丝笑意,黑翼轻轻包裹住他的金红色翅膀,像在做一个无声的承诺。
展厅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将两个相似又不同的身影拉得很长,像一幅真正的《双生》,只是这次,脚下不再是燃烧的城市,而是彼此守护的影子。
这场围绕着执念的游戏,似乎终于露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