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木偶（下）

第二天清晨，峋慾一行人果然买了桂花糕和康乃馨，按日记里的线索找到隔壁镇子的医院。住院部三楼的病房里，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正坐在窗边晒太阳，看到他们时，眼睛瞬间红了。

“你们是……”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久病初愈的虚弱。

“我们是你父亲的朋友。”玈鵷将花和糕点递过去，“他让我们来接你回家。”

女人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我不敢……十年了，我总梦见那些木偶在盯着我笑，梦见爹把自己的血滴进木头里……”

峋慾坐在她身边，将老宅的事简单说了说，没提木偶成鬼的部分，只说老艺人很想她，一直在等她回家。“他留了句话，说‘等你’。”

女人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指节泛白：“我不是不想回，是怕……怕他真的像日记里写的那样疯了。”她从抽屉里拿出张照片，是十年前拍的，照片上的老艺人抱着个新做好的木偶，笑得温和，“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是我妈走后，他才开始对着木偶说话，说这样就像妈还在……”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走进来，推着药车，笑容标准得像假的：“林女士，该换药了。”

张仲议的目光突然落在护士的胸牌上——姓名栏写着“烨护士”，照片上的人脸很陌生，但眼神里的冷漠，像极了精神病院的李医生。他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滑出袖口，缠住药车的扶手。

“等等。”张仲议的声音平淡，“这药是什么成分？”

护士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是普通的营养液，林女士刚做完手术，需要补充营养。”

“是吗？”张仲议的触手突然掀开药瓶的盖子，一股淡淡的腥甜味飘了出来——和精神病院的“情绪素”仿制品味道一模一样，只是浓度更低，“用活人胎盘做的‘补药’，也算营养？”

护士的脸色瞬间变了，突然从药车底下抽出把手术刀，直刺峋慾的胸口：“你们不该多管闲事！”

鶠溟的黑气及时挡在前面，将手术刀弹飞，反手一掌拍在护士胸口，对方闷哼一声，撞在墙上，露出底下的真面目——根本不是女人，是个穿着女装的男人，脸上戴着张人皮面具。

“是‘送药人’！”洛丽塔女鬼举着自拍杆录像，“这面具比李医生的还假！”

男人的面具裂开，露出张年轻的脸，眼神疯狂：“烨宸大人会杀了你们的！他说过，谁破坏计划，谁就得死！”

“我们可不是烨宸的狗。”晏辞的折扇抵住他的喉咙，“说，你们组织叫什么？为什么模仿烨宸？”

男人突然笑了，笑得像个疯子：“我们是‘烨宸的影子’！他能做到的，我们也能！等抓住这只天翼族，我们就能得到真正的‘情绪素’配方，就能……”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捂住脖子，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眼睛里流出黑色的血，很快没了声息。张仲议的触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摇摇头：“死了，被人下了蛊，一旦泄露秘密就会触发。”

病房里一片寂静，林女士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着峋慾的胳膊：“他……他说的天翼族，是你吗？”

峋慾没隐瞒，简单解释了自己的身份，还有老艺人被卷入这场阴谋的事。“你父亲没疯，他只是太想你了。”

林女士的眼泪再次涌出来：“我现在能回家了吗？我想看看他……”

回到老宅时，已经是傍晚。堂屋里的大木偶还坐在八仙桌上，只是戏服被人换了身新的，是林女士小时候最喜欢的粉色，脸上的妆容也改成了天真的童角，显然是老艺人的鬼魂做的。

林女士抱着木偶，哭得撕心裂肺：“爹，我回来了……我再也不离开了……”

木偶的玻璃眼珠里突然渗出一滴水珠，像在流泪。

峋慾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老艺人等了十年，终于等到女儿回家，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相见。而那些所谓的“影子”，为了模仿烨宸，不惜用无辜者的性命做实验，像群跳梁小丑。

“那个护士的胸牌是假的，但上面的编号是真的。”张仲议翻着男人的尸体，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芯片，“是城西生物科技公司的员工编号，那家公司半年前出过事，研发的‘情绪稳定剂’被曝存在安全隐患，被迫停产——和烨宸的‘提取计划’名字一样。”

“又是城西。”玈鵷的眉头皱得更紧，“从钟楼到游乐场，从精神病院到生物公司，所有线索都指向城西，烨宸到底在那里藏了什么？”

晏辞的折扇敲着掌心，若有所思：“或许不是藏了什么，而是在那里……有他最在意的东西。”

峋慾的忆魂玉突然发烫，白灵溪的声音带着急促：“城西……有天翼族的祖坟！千年前被灭族后，先祖的骨灰都埋在那里！”

这话像道惊雷，炸得众人都愣住了。

如果烨宸的目标是天翼族的圣辉，那祖坟里的先祖骨灰，无疑是最好的“养料”。

老宅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洛丽塔女鬼和老鬼在安慰林女士，张仲议在检查芯片，玈鵷和鶠溟在商量去城西探查的事，晏辞在研究那本日记。峋慾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场“游戏”已经不再是烨宸一个人主导——那些模仿他的“影子”，那些隐藏的线索，那些看似无关的鬼魂，都在不知不觉中，把所有人推向城西的最终战场。

而远处的城西，生物科技公司的废弃大楼里，最高层的实验室亮着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站在培养皿前，里面泡着个胚胎，泛着淡淡的金光，正是天翼族的基因序列。他看着监控里老宅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和烨宸如出一辙的冷笑。

“影子就该有影子的样子。”他对着通讯器低语，声音和之前的护士一模一样，“把消息放出去，就说城西有烨宸的本体——我倒要看看，这只天翼族会不会来。”

通讯器那头传来恭敬的应答：“是，‘影先生’。”

老宅里，峋慾握紧了手里的忆魂玉。他知道，无论城西有什么在等着，自己都必须去。不仅为了查清真相，也为了那些因他而死的无辜者，为了身边这些吵吵闹闹却愿意并肩作战的“同伴”，更为了那句“天翼族的宿命，从来不是被保护，而是破局”。

夜风吹过老宅的窗棂，带着桂花糕的甜香。林女士还在抱着木偶低声诉说，大木偶的玻璃眼珠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像在静静聆听。

这场围绕着老宅木偶的风波终于结束，但新的风暴，已在城西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