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游戏

精神病院的铁门锈得厉害,推开时发出的“嘎吱”声能穿透三层楼板。这地方和游乐场只隔了条小巷,半年前因“病人集体失踪”被查封,最后一个消失的,是位擅长解剖的精神科医生——有人说他半夜在停尸房练手术,有人说他被自己解剖的“标本”拖进了冰柜。

“张仲议的主治医生执照是假的,”玈鵷翻着手机里的档案,屏幕光映得他脸色发白,“他的真实身份是这所病院的前研究员,专门负责‘特殊病人’的精神评估——包括那个疯批杀人鬼。”

峋慾的忆魂玉贴在口袋里发烫,白灵溪的声音带着颤抖:“这地方的怨气……比游乐场重十倍,像是有无数人被活活憋死在墙里。”他抬头望去,住院部的窗户黑洞洞的,有几扇玻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手印,指缝间的纹路清晰得吓人。

张仲议走在最前面,白大褂在昏暗里像道晃眼的光。他的触手悄无声息地从袖口滑出,贴在墙上摸索着什么,像条嗅觉灵敏的蛇。“第三间病房,是他以前的‘办公室’。”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触手突然顿住,“找到了。”

病房门是特制的防爆门,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病历单,照片上的病人笑得诡异,正是游乐场的疯批杀人鬼,诊断结果栏写着:“快感缺失症,需每日注射‘情绪催化剂’——张仲议处方。”

“你给他注射的是什么?”峋慾盯着那行字,总觉得“情绪催化剂”这名字耳熟。

张仲议没回答,触手突然发力,硬生生把门把手拽了下来。病房里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墙上钉满了照片,都是不同阶段的疯批杀人鬼,从最初的麻木到后来的癫狂,每张照片的角落都标着日期,最后一张的日期,正是他开始连环杀人的前一天。

“你把他逼疯的?”鶠溟的黑气在掌心凝聚,眼神冷得像冰。

“是治疗。”张仲议纠正道,触手卷起桌上的注射器,里面还残留着淡紫色的液体,“他天生感受不到情绪,这药能让他体验‘快感’——包括杀人的快感。”他把注射器扔给峋慾,“和你在公寓见过的锁灵散仿制品不同,这是加了‘情绪素’的改良版,烨宸从这里偷走的,就是这个配方。”

峋慾捏着注射器,突然想起游乐场里疯批鬼说的“主治医生”——原来不是玩笑,是张仲议亲手制造了这个怪物。

“你为什么要帮烨宸?”他的声音有点发紧,翅膀在身后不安地扇动。

张仲议的触手突然缠上他的手腕,力道却很轻:“我不帮任何人,只做实验。”他的眼睛变成纯黑色,瞳孔里映出峋慾的翅膀,“你的圣辉能中和所有负面情绪,包括怨气,是最完美的‘稳定剂’——这才是烨宸真正想要的。”

话音未落,停尸房的方向突然传来“砰”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开了门。

“是他的‘标本’。”晏辞扇着折扇往后退,“那疯批把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都藏在停尸房,被怨气养着,成了活尸。”

果然,走廊尽头涌来一群人影,穿着病号服,脸色青灰,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脖颈处的伤口还在往外渗黑血——正是半年前失踪的病人。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焦点,只有对活人的饥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坏掉的风箱。

洛丽塔女鬼吓得躲到老鬼身后,举着自拍杆当武器:“这些比游乐场的更丑!”

玈鵷的桃木剑劈出金光,打在最前面的活尸身上,对方只是晃了晃,伤口处的黑血反而溅得更远:“是用锁灵散泡过的!普通符咒没用!”

鶠溟的黑气缠绕而上,冻住了两只活尸,却被更多的活尸扑倒,黑气瞬间溃散:“太多了!”

张仲议的触手在空中织成网,挡住活尸的去路,绿色的血液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它们怕我的血!”他突然看向峋慾,“用你的火焰烧它们的伤口!圣辉能净化锁灵散!”

峋慾展开翅膀,凤凰尾的火焰对着活尸群烧去。金色的火焰碰到黑血,发出“滋啦”的声响,活尸们瞬间惨叫着后退,伤口处冒出白烟,露出底下森白的骨骼。

“有效!”他眼睛一亮,刚想乘胜追击,就见活尸群突然分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停尸房走出来——正是那位失踪的精神科医生,只是他的脸一半是人,一半是缝合的人皮,手里拖着把沾血的解剖刀。

“我的……实验品……”他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目光落在张仲议身上,充满了怨毒,“你偷走了我的研究……还毁了我的‘艺术品’……”

张仲议的触手猛地绷紧:“李医生,好久不见。”

“别叫我医生!”李医生举起解剖刀,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脸,“我现在是‘造物主’!这些都是我的孩子!”他突然指向峋慾,“这个新来的,看起来很美味……心脏一定很新鲜……”

活尸群在他的命令下再次冲锋,这一次它们不再怕火焰,反而迎着金光往前冲,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着。

“他在给活尸注射强化剂!”张仲议的触手拽着峋慾往后退,“是用我的情绪素改良的,能暂时免疫圣辉!”

峋慾的忆魂玉烫得像块烙铁,白灵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停尸房……冰柜里……有他没做完的‘作品’……都是年轻男人……”

“你想干什么?”峋慾看着李医生一步步逼近,对方的解剖刀上闪烁着寒光,显然把他当成了下一个“标本”。

李医生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做个新作品……用天翼族的翅膀当装饰……一定很特别……”

他突然加速,解剖刀直刺峋慾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张仲议的触手猛地将峋慾推开,自己却被刀划开了胸口,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了李医生一身。

“啊——”李医生发出惨叫,被血液溅到的地方冒出黑烟,皮肤迅速溃烂,“你的血……”

张仲议没给他说完的机会,触手死死缠住他的脖子,猛地发力,只听“咔嚓”一声,李医生的脑袋歪向一边,彻底没了声息。

活尸群失去控制,在金光中渐渐瘫软,化作一滩滩黑泥。

停尸房的门敞开着,里面的冰柜亮着惨白的光,隐约能看到每个抽屉里都躺着个人影,姿势和游乐场的“作品”如出一辙。

峋慾看着张仲议胸口的伤口,绿色的血液正在凝固,触手正一点点修补破损的皮肤。“你……”

“实验还没结束,我不能死。”张仲议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李医生只是烨宸放出来的诱饵,真正的陷阱在顶楼——他的办公室。”

顶楼的办公室果然有问题。墙上挂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峋慾去过的所有地方:戏院、钟楼、公寓、游乐场、精神病院……每个圈里都贴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或笑或怒,甚至还有张睡着时的侧脸,显然是被偷拍的。

地图中央用黑笔写着一行字:“情绪稳定剂提取计划——烨宸。”

“他一直在监视你。”

玈鵷的声音带着怒意,“连你睡觉的时候都没放过。”

峋慾的手指抚过那张睡着的照片,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他想起烨宸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想起张仲议的实验,想起李医生的“作品”,突然明白这场局的真相——烨宸根本不在乎什么藏宝库,他要的是能控制所有怨气的方法,而自己的圣辉,就是解开这个方法的钥匙。

精神病院外,烨宸站在巷口,看着顶楼亮起的金光,手里的玻璃罐轻轻晃动,里面的心脏又跳了一下。

“情绪收集得差不多了。”他对着空气低语,指尖在罐壁上敲出规律的节奏,“接下来,该收网了。”

罐子里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撞得玻璃壁嗡嗡作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而顶楼的办公室里,峋慾正看着地图上的最后一个红圈——市中心的天文馆,那里是烨宸最初现身的地方,也是所有线索的终点。

他握紧忆魂玉,翅膀在身后轻轻扇动,第一次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种即将面对终局的平静。

这场以他为中心的狩猎游戏,终于要迎来最后的对决了。

市中心的天文馆亮着惨白的灯,像颗悬浮在城市中央的孤星。穹顶的投影模拟着星空,却把星座扭曲成诡异的形状,猎户座的腰带变成三把滴血的刀,大熊座的尾巴缠着根绞刑绳——是烨宸的手笔。

“这里的能量场和天文台一模一样。”张仲议举着检测仪,屏幕上的波形平滑得像条直线,“太干净了,干净得不正常,像被刻意清理过。”

峋慾的忆魂玉安静得可怕,没有发烫,也没有声音,仿佛里面的白灵溪都屏住了呼吸。他抬头看向穹顶,扭曲的星座投影在地面上移动,像一群围猎的野兽,慢慢缩小包围圈。

“他在等我们主动进去。”晏辞的折扇停在半空,指着入口处的旋转门,“门上有‘引魂阵’,进去了就别想轻易出来。”

旋转门果然不对劲,玻璃上反射出的影子比他们本人多出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烨宸,正对着峋慾微笑,浅灰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是分身。”玈鵷握紧桃木剑,“但比之前的都强,怨气纯度接近100%。”

鶠溟的黑气在掌心凝聚,寒意让周围的空气都泛起白雾:“正好,省得再找他。”

洛丽塔女鬼躲在老鬼身后,偷偷往嘴里塞了颗糖:“最后一场了吧?看完我要去吃火锅!”

五人刚走进旋转门,身后的门就“咔哒”一声锁死,穹顶的投影突然熄灭,只剩下中央展台的射灯亮着,照着个熟悉的玻璃罐——里面泡着颗心脏,泛着淡淡的金光,正是峋慾的圣辉色泽。

“欢迎来到最后的游戏。”烨宸的分身站在展台后,玄色长袍上的图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和真正的烨宸一模一样,连说话的语调都分毫不差,“只要你自愿走进那个罐子,之前的所有‘作品’都会消失,包括那些活尸和怨鬼。”

峋慾盯着玻璃罐,突然笑了:“你觉得我会信?”

“为什么不信?”分身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抬手一挥,周围的墙壁突然变成屏幕,播放着疯批鬼的尸体、李医生的活尸、林深的消散……每个画面都精准戳中众人的软肋,“你看,他们都是因你而死,只要你牺牲自己,就能结束这一切。”

玈鵷的桃木剑劈出金光,打在屏幕上,却被弹回来:“是幻术!别信他!”

“是不是幻术不重要。”分身的目光始终锁在峋慾身上,像在欣赏困兽最后的挣扎,“重要的是,你心里已经信了——你觉得自己是灾星,走到哪就把麻烦带到哪。”

这话像根针,刺破了峋慾一直紧绷的神经。他想起白灵溪的死,沈砚的消失,游乐场的尸体,精神病院的活尸……确实,自己到过的地方,从来没有安宁。

忆魂玉突然发烫,白灵溪的声音带着急促:“别信他!他在给你下心理暗示!烨宸最擅长这个!”

“心理暗示?”分身轻笑,身影突然分裂成无数个,每个都穿着不同的衣服——戏院的看客、钟楼的黑影、公寓的假人、游乐场的疯批、精神病院的李医生,“我只是让你看清,身边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无数个分身同时指向张仲议:“他想抽你的血做实验。”

指向鶠溟:“他想利用你的圣辉巩固鬼王族的地位。”

指向玈鵷:“他守着你,不过是为了道门的承诺。”

指向晏辞:“他惦记的是你血脉里的藏宝库线索。”

最后,所有分身的手指都对准峋慾自己:“而你,不过是个被圣辉绑架的可怜虫。”

“闭嘴!”峋慾的翅膀猛地张开,凤凰尾的火焰熊熊燃烧,将靠近的分身烧成灰烬,“他们不是你说的那样!”

“哦?”最后一个分身从火焰里走出,完好无损,浅灰色的瞳孔里带着嘲讽,“那你说说,张仲议为什么藏着能杀死你的药剂?鶠溟为什么总在你失控时第一个动手?玈鵷的师父是不是死在天翼族手里?晏辞的《忆魂录》里,是不是记载着剥离圣辉的方法?”

每个问题都像把刀,插在峋慾最在意的地方。他看着身边众人各异的表情——张仲议的沉默,鶠溟的僵硬,玈鵷的躲闪,晏辞的轻笑,突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们。

“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分身的声音越来越轻,像蛊惑的蛇,“只有走进罐子,你才能解脱,他们也能解脱。”

玻璃罐的盖子缓缓打开,里面的液体泛着柔和的金光,像在召唤他。分身伸出手,姿态温柔得像在邀请:“来吧,我的小殿下,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

峋慾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挪,翅膀的羽毛失去了光泽,连凤凰尾的火焰都变得微弱。他确实累了,厌倦了被追逐,厌倦了猜不透的人心,厌倦了这该死的圣辉。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玻璃罐的瞬间,洛丽塔女鬼突然尖叫着扑过来,用自拍杆狠狠砸向分身:“不准欺负小公子!他才不是灾星!”

老鬼也拄着拐杖跟上,虽然吓得发抖,却还是把峋慾往身后护:“年轻人犯错很正常,哪能一竿子打死……”

分身被砸得踉跄,幻术瞬间出现裂痕。“两个小鬼也敢碍事?”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挥手就想打散他们。

“不准碰他们!”峋慾猛地回神,翅膀扇出的金光将洛丽塔和老鬼护在身后。他看着那两个明明害怕却还是站出来的鬼魂,突然明白了——信任从来不是知道对方的所有秘密,而是哪怕猜不透,也愿意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凤凰尾的火焰再次暴涨,这一次不再是防御,而是主动冲向分身,金色的火焰里混着忆魂玉的光芒,像两把交织的利剑。“烨宸,你的分身演技太差了!”

分身被火焰包裹,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渐渐透明:“你以为赢了?这只是开始!烨宸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峋慾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但至少现在,我不想解脱,想接着玩。”

最后一个分身化作黑烟消散,天文馆的灯光恢复正常,扭曲的星座变回原样,玻璃罐里的液体也失去了光泽,变成普通的清水。

洛丽塔女鬼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好我反应快!” 老鬼点点头,偷偷往峋慾手里塞了块糖:“吃点甜的,压惊。”

峋慾握着那块糖,突然笑了。他看向张仲议:“你真的有杀我的药剂?”

张仲议的触手蜷了蜷,坦诚道:“有,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

他又看向鶠溟:“你想利用我的圣辉?”

鶠溟的黑气晃了晃:“是,但现在更想护着你。”

看向玈鵷:“你师父的死……”

玈鵷握紧桃木剑:“与天翼族无关,是我误会了。”

看向晏辞:“《忆魂录》里有剥离圣辉的方法?”

晏辞扇着折扇笑了:“有,但我更想知道,你自己想不想剥离。”

峋慾看着他们,突然觉得之前的纠结很可笑。他展开翅膀,对着穹顶的星空扇出阵金光:“不管你们藏着什么秘密,至少现在,我们是一伙的。”

天文馆外,真正的烨宸坐在车里,看着屏幕上恢复活力的峋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他关掉监控,发动汽车,引擎的声音淹没在城市的喧嚣里。

“游戏确实越来越有趣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副驾驶低语,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熟悉的节奏,“不过,总玩分身也没意思。”

车窗外,霓虹闪烁,映出他浅灰色的瞳孔,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对下一场游戏的期待。

而天文馆内,峋慾正和众人讨论着接下来的计划,洛丽塔女鬼在旁边直播:“家人们谁懂啊!捉鬼还能蹭到火锅局!” 老鬼在一旁补充:“记得多点鸳鸯锅,年轻人吃不了太辣……”

没人注意到,穹顶的角落里,一个微型摄像头正缓缓转动,镜头对准了那个重新合上盖子的玻璃罐,罐底的阴影里,藏着一枚黑色的玉佩,上面的“翼”字在暗处闪了一下,像只窥视的眼睛。

这场以他为名的游戏,确实还没结束。但这一次,峋慾不再是被动的猎物,他要亲手拿起棋盘上的棋子,和那位躲在幕后的观棋者,好好下完这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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