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底牌
离开音乐厅时,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鬼魂,洛丽塔女鬼举着自拍杆走在最前面,嘴里还念叨着:“藏宝库门票多少钱?需要自带手电筒吗?”穿燕尾服的老鬼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时不时纠正她:“年轻人要有礼貌,见了宝物别乱摸。”
峋慾被这阵仗搞得头皮发麻,回头看了眼飘在半空的林深:“你确定这些‘游客’靠谱?”
林深摊手,浅灰色的瞳孔里带着点无奈:“他们被困在音乐厅几十年,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藏宝库对他们来说,约等于免费旅游景点。”他突然指向远处的山影,“藏宝库入口在那座‘落翼山’的溶洞里,名字是天翼族取的,据说千年前有位长老在那陨落,翅膀化作了山脉的轮廓。”
晏辞掏出《忆魂录》对照,折扇在掌心敲得哒哒响:“书上说入口有‘辉翼印’守护,必须天翼族的圣辉才能激活,看来小公子得亲自开门了。”
张仲议背着个巨大的登山包,里面鼓鼓囊囊的:“我带了探测仪、破障剂、还有应急食品,以防万一。”他拍了拍包侧的金属罐,“里面是最新研制的‘驱鬼喷雾’,对付普通鬼魂效果一流——不过看现在这情况,可能用不上了。”
话音刚落,洛丽塔女鬼突然飘到他身边,好奇地戳了戳金属罐:“这玩意儿能喷彩色的吗?我想给我的洛丽塔裙换个色。”
张仲议:“……”他默默把罐子往包里塞了塞。
落翼山的山路崎岖,鶠溟走在最前面开路,黑气扫过带刺的灌木丛,开出一条通道。玈鵷紧随其后,时不时往路边撒点糯米,嘴里念叨着:“山神莫怪,借路一用……”结果被一群鬼魂围着问:“山神?是帅哥吗?有微信吗?”
峋慾夹在中间,一边要应付洛丽塔女鬼“翅膀能托运吗”的奇葩问题,一边要按住自己总想炸毛的尾巴,堪称全场最忙。忆魂玉在怀里微微发烫,白灵溪的声音带着紧张:“快到了……洞口有结界,是天翼族的‘护族阵’,只有纯血才能通过。”
果然,走到半山腰,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去路,屏障上流动着金色的纹路,正是天翼族的图腾。林深试着往前飘,被弹回来三尺远,委屈地揉了揉肩膀:“我说了,只有纯血能过。”
鬼魂们瞬间兴奋起来,围着屏障拍照打卡,老鬼还拿出老花镜研究纹路:“这绣工不错啊,比我年轻时见的云锦还精致。”
峋慾深吸一口气,展开翅膀,凤凰尾的火焰顺着纹路游走,屏障上的金光渐渐亮起,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洞口,像头巨兽张开的嘴。“只能我进去?”他回头看众人。
“我们在外面接应。”玈鵷递给他一张符纸,“遇到危险就捏碎,我能感应到。”
张仲议塞给他个迷你检测仪:“这能测怨气浓度,超过90%就赶紧跑,别硬扛。”
鶠溟没说话,只是往他手里塞了块黑色的石头,触感冰凉:“鬼王族的‘镇邪石’,能挡三次攻击。”
晏辞最后一个上前,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个小布包:“关键时刻打开,能救你命——别问是什么,问就是惊喜。”
洛丽塔女鬼突然挤过来,往他口袋里塞了颗水果糖:“我奶奶说,紧张的时候吃甜的管用!”老鬼也跟着递来根拐杖:“洞里滑,拄着稳当。”
峋慾看着手里的符纸、检测仪、石头、布包,还有口袋里的水果糖和拐杖,突然觉得这不是去探险,是去参加毕业典礼,大家在给“毕业生”塞伴手礼。
“我走了。”他对着众人挥挥手,转身走进洞口,屏障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喧闹。
洞里出乎意料地干燥,墙壁上嵌着发光的矿石,照亮一条蜿蜒向下的通道,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显然是人为修建的。走了大概百十米,前方出现一扇石门,门上刻着巨大的辉翼印,和他颈间的锁灵纹一模一样。
“需要心头血。”白灵溪的声音在玉佩里响起。
峋慾咬了咬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指尖划了道口子,鲜血滴在辉翼印上的瞬间,石门发出“轰隆”的声响,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是个巨大的石室,正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水晶棺,和钟楼里白灵溪的那口很像,只是这口棺上刻满了圣辉纹路,散发着柔和的金光。棺旁散落着些金银珠宝,却蒙着厚厚的灰尘,显然不是重点。
重点是石棺前站着的人——沈砚。
他穿着常穿的黑色风衣,手里拿着那枚星陨铁令牌,看到峋慾时,眼神复杂:“你果然来了。”
“你怎么在这?”峋慾皱眉,握紧了手里的镇邪石。
“烨宸骗了我们所有人。”沈砚的声音带着疲惫,“藏宝库是假的,这里是天翼族的‘净化池’,他想让你躺进那口棺材,剥离所有‘杂质’,包括你的灵魂。”
峋慾心头一震,看向石棺,突然发现棺壁上刻着的不是守护纹,是剥离咒!和记忆碎片里银冠少年被剥离翅膀的场景一模一样!
“那你为什么来?”
“我是翼家的守护者。”沈砚举起令牌,上面的图腾突然亮起,“你爷爷当年就是在这里阻止了烨宸的第一次计划,牺牲前把令牌交给了我。”他突然扔过来一个东西,是半块玉佩,和峋慾的忆魂玉正好能拼上,“这是翼家的信物,能暂时关闭净化池。”
峋慾刚想接住,就听到身后传来鼓掌声。
林深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浅灰色的瞳孔里再无之前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笑意:“演得真好,沈先生。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他抬手,洞口的屏障突然加固,外面传来鬼魂们的惊叫声。石棺上的剥离咒开始发光,峋慾感觉身体里的圣辉不受控制地往外涌,翅膀和尾巴都在剧烈颤抖。
“烨宸在哪?”峋慾咬着牙,凤凰尾的火焰对着林深烧去。
“快了。”林深侧身避开,周身的黑气突然暴涨,露出玄色长袍的一角,和天文台的人影重合,“等你躺进棺材,他自然会来验收‘成品’。”
沈砚的黑气突然缠绕而上,不是攻击林深,而是缠住了峋慾的手腕!“对不住了。”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命。”
峋慾愣住的瞬间,林深的黑气已经袭来,直逼他的胸口——那里正是忆魂玉的位置!
千钧一发之际,峋慾突然想起晏辞的“惊喜”,猛地打开布包——里面滚出来个东西,是之前张仲议给的企鹅面具!
林深看到面具的瞬间,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像是被某种力量干扰。
“这破面具还有这用?”峋慾趁机挣脱沈砚的束缚,翅膀扇出金光逼退黑气。
沈砚却突然挡在他身前,硬生生受了林深一击,吐出一口血:“快走!令牌能破结界!”
林深的声音带着怒意:“碍事!”黑气再次凝聚,这一次,目标是沈砚的心脏!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巨响,结界被炸开一道裂缝,玈鵷的声音带着怒意:“放开他!”紧接着是鶠溟的黑气、张仲议的冷冻雾,还有……洛丽塔女鬼的尖叫:“敢欺负我家小公子?我用发胶喷死你!”
混乱中,峋慾看着挡在身前的沈砚,又看了眼步步紧逼的林深,突然明白过来——这场局里,根本没有绝对的好人或坏人,每个人都在按自己的方式“保护”或“利用”他,而真正的猎人,还在暗处等着坐收渔利。
他握紧手里的半块玉佩,突然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转身冲向石棺。
“你干什么?”沈砚和林深同时惊呼。
峋慾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既然他想看,那我就给他演场好戏。”他要看看,这口棺材里到底藏着什么,烨宸又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石棺的盖子在他靠近时自动打开,里面的净化池泛着诡异的金光,像在召唤他躺进去。忆魂玉在怀里疯狂发烫,白灵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别……那是陷阱……”
但峋慾没有停步。他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要想知道真相,就得亲自跳进这盘棋的最中心。
而远处的天文台,烨宸正看着屏幕上走进石棺的峋慾,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像在倒数:“三,二,一……”
藏宝库的石室内,金光与黑气交织,谎言与真相碰撞。峋慾站在石棺前,终于明白爷爷日记里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天翼族的宿命,从来不是被保护,而是破局。”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了那一步,不是走进陷阱,而是走向这场千年迷局的终点。
峋慾的脚尖刚触到石棺边缘,池子里的金光就像活过来的藤蔓,瞬间缠上他的脚踝。那感觉不像束缚,反倒像某种滚烫的液体正顺着皮肤往里钻,烫得他差点跳起来。
“这就是‘净化’?”他咬着牙想抽回脚,却发现金光已经顺着小腿往上爬,所过之处,翅膀的羽毛竟泛起不正常的惨白,“不对劲!这不是圣辉,是……”
“是烨宸用天翼族冤魂炼的‘伪圣辉’。”沈砚捂着伤口冲过来,手里的星陨铁令牌狠狠砸向金光,“快出来!它会吞噬你的真圣辉!”
令牌与金光相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滋啦”声,金光像被泼了冷水的火焰,瞬间缩回池子里。峋慾趁机跳回地面,脚踝上留下几道金色的灼痕,碰一下都火辣辣地疼。
林深站在一旁冷笑,浅灰色的瞳孔里满是嘲讽:“挣扎也是徒劳,这池子能感应天翼族血脉,你越是反抗,它吸得越快。”他抬手,石室内散落的金银珠宝突然腾空而起,化作锋利的暗器,直逼峋慾面门。
“小心!”玈鵷的桃木剑及时挡在前面,将暗器劈得粉碎,“这根本不是藏宝库,是烨宸设的‘抽血阵’!”他指着石棺底部的纹路,“这些不是装饰,是能抽取血脉力量的咒印!”
峋慾这才看清,石棺底部的纹路和忆魂玉里的圣辉纹路完全相反,像个倒过来的“辉翼印”,每道线条的末端都刻着极小的吸血蝙蝠图案——是烨宸的本命图腾。
“难怪找不到宝物。”晏辞扇着折扇,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石室,“从一开始就没有藏宝库,所谓的‘宝藏’,就是峋慾的圣辉。”
张仲议举着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疯狂飙升:“伪圣辉在池子里发酵了千年,就等着天翼族的纯血来‘激活’,一旦被吸光圣辉,峋慾就会变成普通人,甚至……魂飞魄散。”
这话刚说完,池子里的金光再次暴涨,这一次不再是藤蔓,而是化作无数只金色的小手,从石棺里伸出来,抓向石室里的每个人。
“它要吸所有人的精气!”鶠溟的黑气化作盾牌,挡在峋慾身前,黑气与金光碰撞,竟被腐蚀出一个个小洞,“这东西不怕阴气!”
洛丽塔女鬼举着自拍杆乱挥,却被金手抓住裙摆,吓得尖叫:“我的限量款!放开它!”老鬼拄着拐杖去打金手,结果拐杖被缠上,瞬间变得干枯,像被抽走了所有水分。
林深看着混乱的场面,突然放声大笑:“烨宸说的没错,你们果然都是些没用的棋子!”他周身的黑气凝聚成一把长剑,剑尖直指峋慾的心脏,“受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沈砚突然挡在峋慾身前,用身体硬生生接住了这一剑。黑气长剑从他后背穿胸而过,带出一串血珠,溅在峋慾的忆魂玉上。
“你……”峋慾愣住了,手里的镇邪石“啪”地掉在地上。
沈砚咳出一口血,脸上却带着解脱的笑:“总算……没白活一场……”他看着峋慾的眼睛,声音轻得像耳语,“爷爷说……守护天翼族,是翼家人的宿命……”
话音未落,他胸口的伤口突然亮起金光,不是伪圣辉的金色,而是忆魂玉里透出的、纯粹的圣辉光芒。那光芒顺着黑气长剑倒流而上,竟在林深的手臂上烧出一串燎泡。
“克隆体怎么会有圣辉?”林深的声音带着惊恐,想抽回长剑,却发现剑身被金光死死黏住,“不可能!”
“因为他不是普通克隆体。”张仲议突然开口,手里举着块从沈砚伤口掉落的碎片——是片带着圣辉的皮肉,“他的基因里混了天翼族的真血,是用翼家先祖的骨血培育的!”
这话像道惊雷,炸得所有人都愣住了。沈砚看着自己胸口的金光,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眼神里却带着对峋慾的歉意:“对不起……从一开始,我就是烨宸安在你身边的‘血引’,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激活这个池子……”
林深的手臂被圣辉烧得滋滋作响,黑气长剑渐渐融化:“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他猛地抽回手臂,转身就想从石室的暗门逃走。
“想跑?”鶠溟的黑气瞬间缠住他的脚踝,将他狠狠拽倒在地,“伤了他,还想全身而退?”
峋慾看着倒在地上的沈砚,又看了眼被黑气捆住的林深,突然觉得这“抽血阵”像个巨大的讽刺——烨宸不仅想抽他的血,还把所有人的命运都绑在了一起,连沈砚这个“血引”,到最后都成了反抗他的利刃。
忆魂玉在怀里剧烈发烫,里面白灵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用你的圣辉烧咒印!只有真圣辉能毁掉倒转的辉翼印!”
峋慾深吸一口气,展开翅膀,凤凰尾的火焰熊熊燃烧,这一次不再是防御,而是主动冲向石棺里的咒印。“玈鵷!借你的桃木剑一用!”
玈鵷立刻将剑扔过去,桃木剑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竟也燃起金色的火焰——是被圣辉点燃的“驱邪火”。
“给我破!”峋慾握着燃烧的桃木剑,狠狠刺向石棺底部的倒转辉翼印。
“啊——”池子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同时哀嚎。金色的咒印被火焰烧得扭曲变形,那些伸出的小手瞬间化为灰烬。
林深在地上疯狂挣扎,黑气随着咒印的瓦解渐渐稀薄:“不——烨宸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砚躺在地上,胸口的圣辉越来越亮,身体却在一点点变得透明,他看着峋慾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对不起”,又像是在说“保重”。
峋慾握着桃木剑的手在发抖,火焰灼烧着咒印,也灼烧着他的血脉,忆魂玉的金光顺着剑刃涌入,与他的圣辉融为一体,形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直冲石室顶端。
“轰隆——”
整个落翼山都在震颤,石棺在金光中寸寸碎裂,倒转的辉翼印彻底化为灰烬。当最后一缕金光消散时,石室里一片狼藉,只有沈砚消失的地方,留下一枚沾着圣辉的星陨铁令牌,静静躺在地上。
林深的身影已经变得透明,像风中残烛,他看着那枚令牌,突然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最后化作一缕黑烟,彻底消散了。
洛丽塔女鬼抱着自拍杆,看着空荡荡的石室,突然哇地一声哭了:“我的藏宝库之旅……还没打卡就结束了……”老鬼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别哭,下次有热闹,我还叫你。”
峋慾拄着烧得只剩剑柄的桃木剑,喘着粗气,脚踝的灼痕还在隐隐作痛,但体内的圣辉却前所未有的充盈——刚才的燃烧不仅没消耗他的力量,反而让忆魂玉里的圣辉碎片与他彻底融合,颈间的锁灵纹也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结束了?”他抬头看向众人,声音带着疲惫。
玈鵷捡起地上的令牌:“只是暂时的。”他看着令牌上残留的圣辉,“烨宸的本体还没出现,这只是他的又一个替身。”
晏辞收起折扇,目光投向石室顶端的裂缝,那里能看到外面的星空:“他就在附近看着呢,这场戏,他看得很满意。”
峋慾握紧手里的忆魂玉,突然明白烨宸的真正目的——他要的从来不是“提纯”圣辉,而是逼他彻底觉醒,让天翼族的血脉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强的力量。就像锻造一把绝世好剑,必须经过烈火的反复灼烧。
而现在,他这把“剑”,似乎终于被烧出了该有的锋芒。
石室之外,落翼山的阴影里,烨宸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手里把玩着枚新的黑色玉佩,上面的“翼”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看着石室顶端散去的金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预热结束了。”他轻声说,仿佛在对空气对话,“接下来,该轮到主角登场了。”
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像撒在地上的星辰。峋慾不知道,烨宸口中的“主角登场”,指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那个被隐藏了千年的、关于天翼族灭族的终极真相——而那个真相的钥匙,就在他刚刚融合的圣辉里,在他颈间即将消失的锁灵纹深处,更在沈砚用生命换来的那枚星陨铁令牌上。
这场围绕着他的千年棋局,终于要走到掀开底牌的时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