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茶局

晏辞的院子总飘着若有似无的桂花香,连石桌上的青瓷茶具都透着股闲适。可当峋慾四人走进来时,那香气里突然掺了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像藏在甜腻里的锋芒。

“稀客啊。”晏辞摇着折扇起身,目光在张仲议身上打了个转,笑得意味深长,“张医生也来凑热闹?我这茶可解不了你的实验瘾。”

“来看看《忆魂录》。”张仲议开门见山,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半截注射器,“听说那上面记载着天翼族圣辉的提纯方法。”

晏辞挑眉,没接话,只是给峋慾倒了杯茶:“小公子尝尝,这是用天翼草嫩芽泡的,安神。”茶汤泛着淡淡的金,喝下去时,峋慾感觉握玉佩的掌心突然一凉,裂缝里的金光弱了几分。

“你果然有东西瞒着我们。”玈鵷握住茶杯,指尖在杯沿敲出警示的节奏,“这茶里加了‘锁忆草’,能压制记忆觉醒。”

“只是让小公子别太辛苦而已。”晏辞笑得坦荡,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竹简,正是《忆魂录》,“想看可以,得答应我个条件——让我取根峋慾的尾羽。”

峋慾猛地捂住身后的凤凰尾,警惕地瞪他:“你要我尾羽干什么?做标本?”

“当然不是。”晏辞晃了晃竹简,“天翼族的尾羽能当钥匙,打开千年前天翼族的藏宝库。里面有能彻底稳定你血脉的东西,比张医生的药剂、沈先生的玉佩都管用。”

张仲议突然冷笑:“你倒是会画大饼。藏宝库早被搬空了,剩下的只有陷阱,你想让他去送死?”

“张医生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晏辞反问,折扇“唰”地合上,“难不成你去过?”

两人针锋相对时,鶠溟突然开口:“别绕圈子,烧戏院的凶手画像呢?”

晏辞从怀里掏出张画,上面的男子戴着斗笠,看不清脸,只能看出穿的是道门服饰,腰间挂着块玉佩,和玈鵷的样式有几分像。“画是从老档案里翻出来的,”他慢悠悠道,“听说当年放火的是道门的叛徒,后来被鬼王族的人灭口了。”

玈鵷的脸色沉了沉:“道门从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哦?那玈道长解释下,你腰间的玉佩为什么和画里的一样?”晏辞步步紧逼,目光落在玈鵷的腰间——那里确实挂着块玉佩,质地普通,却刻着和画中相同的云纹。

气氛瞬间凝固。峋慾看着玈鵷,又看了看那幅画,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一句话:“道门有内鬼,鬼王族有叛徒,天翼族的灭族案,水比想象中深。”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砚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锦盒:“我来送这个。”锦盒里是枚完整的星陨铁令牌,上面刻着天翼族的图腾,“这是从戏院梁上找到的,能证明当年放火的不是道门,也不是鬼王族,是第三方势力。”

令牌上的纹路和峋慾颈间的锁灵纹重合,他刚想伸手去拿,就被张仲议拦住。“小心,这令牌被动过手脚,里面藏着‘噬灵虫’,会啃食你的圣辉。”张仲议说着掏出个玻璃瓶,对着令牌喷出淡蓝色雾气,果然有无数细小的虫子从令牌里爬出来,被雾气冻成冰晶。

沈砚的脸色微变:“有人想栽赃。”

“不止想栽赃,还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晏辞收起《忆魂录》,“这茶局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有人在背后看着呢。”

话音刚落,院墙上突然落下几只乌鸦,黑豆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院子里的人,正是之前给峋慾送信的那只。其中一只突然开口:“沈先生,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在城郊仓库。”说完,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沈砚皱眉:“我没让人准备东西。”

“是圈套。”玈鵷迅速掐诀,桃木剑发出嗡鸣,“乌鸦是‘传声蛊’,有人在监听我们。”

峋慾突然感觉掌心的玉佩又发烫了,裂缝里传出白灵溪急促的声音:“仓库……别去……有炸……”后面的话模糊不清,像是被什么捂住了嘴。

“去看看。”鶠溟站起身,黑气在掌心凝聚,“总得知道是谁在搞鬼。”

张仲议也点头:“正好,我带了新研制的‘破邪剂’,试试效果。”

晏辞收起竹简,笑道:“我也去凑个热闹,免得你们把藏宝库的消息全忘了。”

五人刚走出院子,峋慾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院门,总觉得刚才喝茶时,有双眼睛从假山后盯着他,那眼神阴冷又熟悉,像极了张仲议实验室里的显微镜。

城郊仓库阴森得像座古墓。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地上躺着几只被撕碎的乌鸦,正是之前的“传声蛊”。仓库中央摆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墙上用血写着一行字:

“想知道真相?用峋慾的心头血来换。”

“卑鄙。”玈鵷怒喝,桃木剑劈向墙面,血字却越烧越旺,“是血咒,用天翼族的血才能解开。”

张仲议突然走向铁笼,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沾了点墙上的血,放进检测仪:“是人造血,里面混了天翼族的基因片段,和峋慾的匹配度100%。”他的语气带着兴奋,“这技术比我用的先进,看来幕后有高手。”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峋慾没好气地瞪他,耳后的翅膀突然张开,对着铁笼扇出阵金光——笼门上的锁“咔哒”一声开了,里面掉出个小盒子。

盒子里装着半张照片,是白灵溪和那个穿长衫的男子的合影,只是男子的脸被划掉了,旁边写着行小字:“克隆体的宿命,就是成为容器。”

“克隆体?”峋慾看向沈砚,“说的是你?”

沈砚没回答,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星陨铁令牌,令牌突然发烫,映出他手腕上的一道疤痕,形状和天翼族的图腾一模一样。“我不是克隆体。”他的声音低沉,“我是翼家的守护者,和你爷爷一样。”

张仲议突然笑了,从工具箱里拿出个遥控器:“别演了,沈先生。这仓库的炸弹是你装的吧?想趁乱带走峋慾,没那么容易。”他按下按钮,仓库四周突然响起“滴滴”的警报声,“我早就在你身上装了追踪器,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控之中。”

沈砚的脸色终于变了:“你什么时候……”

“上次在你修水管时,沾了点你的头发。”张仲议晃了晃手里的试管,里面的液体泛着银光,“你的基因序列里,有鬼王族的血统,难怪能和鶠溟抗衡。”

鶠溟的黑气瞬间暴涨:“你混了鬼王族的血?”

“是被强行注入的。”沈砚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四周,“当年我被抓去当实验品,是张仲议的老师做的手术。”

仓库外突然传来警笛声。张仲议皱眉:“我没报警。”

“是我。”晏辞从怀里掏出个微型对讲机,“总得让场面热闹点,不然幕后黑手怎么会出来?”

警笛声越来越近,五人被迫从仓库后门撤离。跑过小巷时,峋慾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发现是枚银灰色的纽扣,和沈砚西装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纽扣背面刻着个极小的“翼”字。

他握紧纽扣,突然想起沈砚手腕上的疤痕、张仲议的实验记录、晏辞的《忆魂录》、玈鵷的桃木剑、鶠溟的黑气……这些东西像散落的拼图,只差最后一块就能拼完整。

而最后一块拼图,似乎就藏在他掌心的玉佩里。裂缝里的金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小小的人影,正对着他用力挥手,像在说:“快记起来……你是谁……”

警笛声渐渐远去,小巷深处,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个注射器,里面的液体泛着和玉佩一样的金光。张仲议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快了,就快成功了。”

远处的天际,一道流星划过,照亮了峋慾颈间的锁灵纹,那纹路越来越清晰,渐渐连成一个完整的天翼族图腾,像枚即将绽放的烙印。他不知道,这场围绕着他的博弈,早已不是简单的“寻仇”或“揭秘”,而是一场跨越千年的“宿命回收”——有人想让天翼族重现,有人想让他们彻底消失,而他,就是决定天平倾斜的那枚砝码。

从仓库撤离后,五人分散行动。峋慾跟着玈鵷回了道观,说是要借观里的古籍查查“克隆体与容器”的记载,实则想躲开那堆各怀心思的人,喘口气。

道观的老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玈鵷翻出落满灰尘的《天翼族秘史》,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天翼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你看这段,”他指着其中一页,“天翼族的圣辉能净化邪祟,但过度使用会反噬自身,千年前的族长就是因此陨落的。”

峋慾凑过去看,文字旁画着幅插画:戴银冠的少年张开翅膀,周身的金光却透着黑气,像被什么东西侵蚀了。“这和我吸收白灵溪时的感觉很像,”他摸着颈间的锁灵纹,“总觉得有股力量在和圣辉对抗。”

“是有人在暗中引导。”玈鵷放下书卷,目光扫过窗外,“刚才仓库的血咒,用的是‘引魂术’,施法者的修为极高,至少活了千年。”

峋慾心里一咯噔:“千年?比鶠溟还老?”

“不好说。”玈鵷从怀里掏出个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指向西方,“那股气息在城西的旧钟楼,很淡,但很纯,带着天翼族的威压,却比圣辉更阴冷。”

与此同时,张仲议的实验室里,检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波形图剧烈震荡,原本稳定的圣辉样本突然被一股黑色气流吞噬,留下个扭曲的印记,像只展开的黑色翅膀。

“有意思。”张仲议推了推眼镜,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试图追踪气流来源。屏幕上跳出一行乱码,随即浮现出一个烫金的“烨”字,转瞬即逝。

“烨?”他喃喃自语,翻出尘封的档案,在泛黄的纸页上找到个名字——烨宸,千年前天翼族的叛徒,传闻早已魂飞魄散,却有记载说他掌握着“噬辉术”,能吞噬同族的圣辉壮大自身。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风吹开,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张仲议抬头,只看到窗台上留下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瓣上沾着极细的金粉,正是圣辉的碎屑。他瞳孔骤缩——这不是普通的花,是用怨气和圣辉培育的“噬魂花”,只有掌握噬辉术的人才能栽种。

城西的旧钟楼顶端,一道身影凭栏而立。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玄色长袍上绣着暗金色的天翼族图腾,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他指尖捻着朵黑色曼陀罗,苍白的指腹轻轻摩挲花瓣,动作优雅得像在把玩艺术品。

“快了……”他低声开口,声音清冽如冰泉,却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我的小殿下,该回家了。”

夜风卷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间悬挂的玉佩,质地与峋慾手中的忆魂玉一模一样,只是通体漆黑,上面的“翼”字被血色覆盖。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团黑色的光,里面隐约能看到峋慾的虚影——正是白天在仓库里,从沈砚纽扣上沾染的气息凝聚而成。

“圣辉纯度98%,比预想中更完美。”他轻笑一声,指尖划过虚影的脸颊,“可惜被那些杂七杂八的血脉污染了,得好好‘净化’才行。”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个黑衣人,单膝跪地:“主人,晏辞的人在查烨姓的古籍,玈鵷的罗盘也指向钟楼,是否要处理?”

“不必。”他转身,月光终于照亮他的脸——俊美得近乎妖异,眉眼间与峋慾有三分相似,只是眼底的冷漠像万年不化的寒冰,“让他们查,我倒要看看,这盘棋谁能笑到最后。”他抬手一挥,黑色曼陀罗化作粉末,随风飘散,“告诉张仲议,他的实验快成功了,别让我失望。”

黑衣人领命退下,钟楼恢复寂静。他望着远处道观的方向,指尖的黑色光团渐渐凝成一枚戒指,上面刻着“烨”字,与他玉佩上的血色图腾遥相呼应。

道观里,峋慾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看向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旧钟楼的方向隐在云层里,像头蛰伏的巨兽。玈鵷收起罗盘,脸色凝重:“那股气息消失了,但我敢肯定,对方盯上你了。”

峋慾摸了摸怀里的忆魂玉,裂缝里的金光忽明忽暗,像是在预警。他突然想起张仲议实验室的警报、晏辞提到的“第三方势力”、沈砚手腕的疤痕……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珍珠,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起,线的另一端,似乎就系在旧钟楼那道神秘的身影上。

“明天去钟楼看看。”峋慾站起身,翅膀在身后轻轻扇动,“躲着不是办法。”

玈鵷点头:“我去通知鶠溟和晏辞,张仲议那边……”

“让他也来。”峋慾打断他,“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至少现在,我们的目标一致。”

夜风吹过道观的窗棂,带来远处钟楼的钟声,沉闷而悠长,像在倒计时。峋慾不知道,旧钟楼里的那位“故人”,正用最温柔的语气,策划着一场最残酷的“净化”——他要剥离峋慾体内所有“杂质”,让天翼族的圣辉回归最纯粹的形态,哪怕代价是彻底抹杀这个鲜活的灵魂。

而这一切的开端,就藏在那朵悄然绽放的黑色曼陀罗里,带着致命的诱惑,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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