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荞麦不候春

"好久不见。"最终是池阡宴先开口，"阿荞姑娘。"

这个称呼让阿荞微微一颤。当初在小屋里，他也是这样叫她，带着几分生疏的礼貌。如今听来，恍如隔世。

"池大人。"阿荞福了福身，声音平稳得连她自己都惊讶，"方才，多谢解围。"

池阡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不必多礼。我知道，没有我，刚刚的事情，你也可以解决。”

他环顾四周，"这绣坊...是你的？"

"是。"阿荞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用您给的那笔钱盘下的。"

池阡宴的目光在绣坊内逡巡，最后落在一幅未完成的绣品上——那是阿荞正在绣的《山水清音图》，针脚细密，意境悠远。

"你的手艺更精进了。"他轻声说。

阿荞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的绣活，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你..."池阡宴突然开口，却又停住，像是难以启齿，"这一年过得好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阿荞鼻尖一酸。好与不好，又该如何向这个曾经伤透她心的人诉说？

"托大人的福，尚可糊口。"她勉强笑了笑，"大人呢？想必已经娶了门当户对的贵女吧？"

池阡宴的表情变得复杂："没有。"

阿荞愣住了。

"我拒绝了所有提亲。"池阡宴向前一步，距离近得能让阿荞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阿荞的声音微微发颤，"为什么？"

池阡宴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是那个阿荞亲手缝制

的布偶，虽然已经有些褪色，但保存完好。

"因为这个。"他轻声说，"我试过忘记你，但做不到。"

阿荞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别过脸去："池大人说笑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哪值得您挂念。"

"阿荞。"池阡宴突然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我知道当初是我错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阿荞心底锁着的情感。她咬住下唇，生怕一松口就会哭出来。

"我回到池家后，才明白你当初的感受。"池阡宴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在这个家里，连我都是身不由己。婚姻不过是巩固权力的手段，没有人关心我想要什么。"

阿荞终于抬头看他，发现那双总是从容淡定的眼睛里，此刻竟盛满了痛苦。

"我以为给你妾位是恩赐，"池阡宴苦笑，"却不知道那对你而言是侮辱。我以为安排你的人生是负责，却没想过你有权选择自己的路。"

阿荞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那个高高在上的池家大少爷，何时学会了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

"你变了。"她轻声说。

池阡宴摇头："是你改变了我。"他向前一步，"阿荞，如果现在我说，我想娶你为妻，不是出于报答，而是因为我..."

"别说了。"阿荞打断他，声音颤抖，"别说下去。"

池阡宴僵在原地："为什么？"

"因为..."阿荞深吸一口气，"因为我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阿荞了。那时的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但现在，我有自己的绣坊，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附庸，哪怕是你。"

池阡宴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阿荞摇头，眼泪终于落下，"我依然爱你，池阡宴。这一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但爱一个人，不意味着要为他放弃自我。"

池阡宴沉默良久，突然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这个动作温柔得让阿荞心碎。

"你说得对。"他轻声说，"我的阿荞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