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荞麦不候春
一年后,邻镇的"荞绣坊"已经小有名气。
阿荞将最后一针收尾,举起绣绷对着阳光检查。这幅《百鸟朝凤》是她花了三个月时间完成的,每一只鸟的羽毛都栩栩如生,凤凰的眼睛更是用金线绣成,在光下熠熠生辉。
"东家,城北张府的人来取绣屏了。"小伙计在门外通报。
阿荞放下绣绷,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让他们稍等,我亲自送过去。"
这一年里,她从绣坊学徒做起,凭借过人的天赋和勤奋,很快脱颖而出。当表姨夫家因经营不善要卖掉绣坊时,阿荞咬牙用那三十两黄金盘下了铺子,自己当了东家。
起初没人看好这个年轻女子能撑起一家绣坊,但阿荞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她不拘泥于传统花样,大胆创新,绣出的作品既有民间艺术的鲜活,又不失高雅。渐渐地,"荞绣坊"的名声传开了,连城里的大户人家都慕名而来。
"阿荞姑娘,这绣屏比约定的还要精美!"张府的管家连连赞叹,"我家夫人见了定会欢喜。"
阿荞微笑着收下余款:"夫人满意就好。"
送走客人后,阿荞回到后院。这里已经扩建了两间厢房,一间做绣房,一间做她的住处。虽然简朴,但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这是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她打开妆奁,里面除了几件简单的首饰,还躺着那个已经空了的锦囊。阿荞轻轻抚过锦囊上精致的刺绣——这是池家的东西,与她现在的世界格格不入。
"东家!东家!"小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外面来了几个官差,说要查税!"
阿荞皱眉。她每月按时缴税,从未拖欠,官差为何突然上门?
来到前厅,三个身着公服的差役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为首的见她出来,眯起眼睛:"你就是这绣坊的东家?"
"正是民女。"阿荞福了福身,"不知差爷有何贵干?"
"有人举报你偷税漏税,未按数缴纳。"差役冷笑,"跟我们走一趟吧。"
阿荞心头一紧。她自问行事光明磊落,何来举报一说?再看那几个差役闪烁的眼神,顿时明白了——这是来敲诈的。
"差爷明鉴,"她不卑不亢,"民女每月按时缴税,账目一清二楚。若有人举报,不妨当面对质。"
"哟,嘴还挺硬。"差役拍案而起,"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怎么回事?"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阿荞回头,只见一个身着墨蓝锦袍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面容俊朗,气度不凡。差役们一见来人,立刻变了脸色,跪倒在地:"参见大人!"
男子看也不看他们,目光直接落在阿荞身上。那一瞬间,阿荞觉得呼吸都停滞了——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
池阡宴。
"参见大人!"
官差们的声音在绣坊内回荡,阿荞却仿佛听不见了。她定定地望着门口那个身影,一年的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池阡宴比记忆中更加挺拔,墨蓝锦袍衬得他肤白如玉,腰间悬着的玉佩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他的目光落在阿荞身上,深邃如潭水,看不出情绪。
"你们在此作甚?"池阡宴开口,声音比阿荞记忆中的更加低沉。
为首的官差额头冒汗:"回大人的话,小的们接到举报,说这绣坊偷税漏税..."
"可有证据?"
"这..."
池乔宴冷笑一声:"无凭无据,就敢擅闯民宅?朝廷养你们是让你们这般办事的?"
官差们扑通跪地:"小的知错!小的这就走!"
"滚。"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让那几个官差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绣坊。小伙计识相地退到后院,前厅顿时只剩下阿荞和池乔宴两人。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阿荞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