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银丝千缕牵南北

正月初八的晨光透过冰凌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宋婉清在厨房里揉着面团，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刘嬷嬷坐在灶台边的小凳上指点，不时咳嗽两声。

龙套：夫人

龙套：面要揉到三光——手光、盆光、面光

老嬷嬷用拐杖点了点面盆，

龙套：督军嘴刁吃得出好坏

宋婉清挽起袖管又加了把力气。自张真源赴奉天，她每日都会学一道新菜，想着他凯旋时能做一桌接风宴。今日是他二十八岁生辰，虽远隔千里，这碗长寿面却不可少。

宋婉清：嬷嬷

宋婉清：这样行么？

她举起光滑如绸的面团。

刘嬷嬷眯着老眼看了看，

龙套：再醒半刻钟

龙套：记得抻面时念着好话面才劲道

宋婉清抿嘴一笑。这说法她听过，老家厨娘做寿面时总要念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她洗净手，从怀中取出个小本子——是张真源临行前给的，记着他的饮食喜好。

龙套：督军六岁那年

刘嬷嬷突然道，

龙套：偷吃寿面烫了舌头哭得震天响

老眼里闪着追忆的光，

龙套：大帅罚他跪祠堂

龙套：还是老奴偷偷塞了块绿豆糕......

宋婉清想象着幼时的张真源，定是个倔强又贪嘴的孩童。她翻开小本子，在"嗜甜"旁边添了"绿豆糕"三字。本子已写满大半，连"喝茶要加三朵茉莉"这样的细节都记着。

面醒好了。宋婉清学着厨娘的手法将面团抻开，面丝在她指间越拉越长，如银丝般垂落。她轻声念着，

宋婉清： 平安康泰......早日归来......

宋婉清：面丝在晨光中微微颤动，仿佛听得懂人话。

龙套：夫人！

夏竹慌慌张张跑进来，

龙套：军部来人了

龙套：说奉天......

宋婉清手中面丝"啪"地断了。她顾不得擦拭满手面粉，提着裙摆就往前院跑。缠足的伤在雪地里刺疼，却不及心头惶恐半分。

前厅站着个风尘仆仆的军官，正与老周低语。见宋婉清进来，立刻敬了个军礼，

龙套二：奉督军令

龙套二：送家书给夫人

宋婉清接过信封，指尖触到内里有硬物。拆开一看，是把黄铜钥匙，拴着个小木牌，上书"北陵街七号"——与张真源临行前给的一模一样。

宋婉清：这是？

龙套：督军在奉天另置了宅院

军官解释道，

龙套二：说夫人看了信便知

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疫区危险，勿来。钥匙备好，战后同往。今岁生辰，盼卿长寿面。——怀瑾"

宋婉清眼眶一热。原来他记得今日是自己生辰，也猜到她会有北上寻夫的冲动。这钥匙是承诺，更是拴住她的绳。

宋婉清：督军可好？

龙套二：一切安好

军官犹豫片刻，

龙套二：就是......

龙套二：前日救治病患时染了轻症

龙套二：已痊愈了

宋婉清手中信纸"沙"地一响。鼠疫哪有轻症？必是凶险万分！她强自镇定，

宋婉清：劳您带回些东西

药房里，她将奎宁、磺胺等药物分装密封，又取出自制的"避瘟香囊"——艾叶、苍术、雄黄等药材配成，贴身佩戴可防传染。装盒时，她突然将颈间玉佩取下，塞在药包夹层中。

这玉佩是出嫁时母亲给的，说是"宁为玉碎"的贞洁之意。如今她只盼它护张真源周全。

回到厨房，长寿面已煮好，盛在青花海碗里。清汤上浮着金黄的蛋丝、嫩绿的葱花，还有她用胡萝卜雕的"寿"字。宋婉清取出张真源送她的怀表，摆在面碗旁拍照留念。

龙套：夫人不写封信？

夏竹递上笔墨。

宋婉清摇头。她取来一根红线，将新钥匙与原先那把系在一起，打了个繁复的同心结。这比千言万语都明白——天涯海角，她总有一把通往他世界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