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雪地绽开红芍药

腊月里的督军府张灯结彩，连马厩都挂上了红绸。宋婉清站在廊下看小厮们贴楹联，呵出的白气在晨光里散如薄雾。张真源带回的那匹小白马正在院中撒欢，颈上铃铛脆响，衬得这冬日格外鲜活。

龙套：夫人

龙套：药熬好了

夏竹捧着青瓷碗过来。

宋婉清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这药方是她自己改的，添了奉天带来的北黄芪，苦中带甘。自从张真源教她识字，她便开始研读医书，尤其那套德国医典，翻得书脊都散了。

宋婉清：督军呢？

她拭了拭唇角。

龙套：天没亮就去校场了

夏竹压低声音，

龙套：听说昨儿半夜军部送来急报

龙套：东洋人在青岛......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宋婉清抬眼望去，见张真源领着队伤兵穿过垂花门。他今日没穿军装，只罩件玄色棉袍，却掩不住通身的杀伐之气。看见她站在廊下，眉头立刻皱起，

张真源：外头风硬怎么不披大氅？

宋婉清：不碍事

宋婉清迎上去，目光却落在他身后那些伤兵身上。有个年轻士兵断了腿，鲜血浸透临时包扎的布条，在雪地上滴出蜿蜒红线。

张真源顺着她视线看去，

张真源： 今早演练出了意外

顿了顿，声音压低，

张真源：军医去保定会诊了府里可有金疮药？

宋婉清已转身吩咐夏竹，

宋婉清：去取我药箱来再烧锅开水

她快步走向那断腿士兵，

宋婉清：抬到西厢房

宋婉清：快！

西厢早已被她改作临时医室。伤兵刚放上榻，宋婉清便剪开他裤管。断骨刺出皮肉，白森森晃得人眼晕。小丫鬟吓得背过脸去，她却镇定地戴上橡胶手套——这是张真源从德国带回的稀罕物。

宋婉清：忍她按住士兵颤抖的腿，手法娴熟地清创正骨，

宋婉清：比这严重的伤我见过不少

士兵咬烂了下唇才没惨叫出声。宋婉清瞥见他领章上的"叁"字，轻声道，

宋婉清：第三师的？

宋婉清：去年腊月你们在慈云寺养伤有个叫小桃的丫头......

龙套二：夫人认得小桃？

士兵瞪大眼睛，

龙套二：她是我妹子！

宋婉清微笑，手上动作不停。她利落地缝合伤口，又敷上自制的药膏。这方子是她从《本草纲目》改良的，添了云南白药，止血最是灵验。

宋婉清：督军

她头也不抬地伸手，

宋婉清：劳您递下夹板

张真源愣了一瞬，亲自捧来杉木夹板。他望着小妻子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端午那日她为自己挡刀的模样——分明疼得唇色发白，手上包扎的动作却一丝不乱。

待最后一个伤兵包扎完毕，日头已西斜。宋婉清解下染血的围裙，才发现张真源一直立在门边。玄色棉袍衬得他眉目如墨，眸中是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张真源：没想到夫人医术精进如斯

他递来热手巾，

张真源：跟谁学的？

宋婉清擦着手上的血渍，

宋婉清：李大夫指点过主要还是看她指指案头那摞医书，

宋婉清：你出征这段日子我治好了七十六个伤患

张真源挑眉。他知道宋婉清聪慧，却不想进步如此神速。那些德文医书连他都看不太懂，她竟能自学成才？

张真源：你这丫头

他忽然伸手抹去她颊上一道血痕，

宋婉清：也不怕累着

亲昵的责备让满屋伤兵都低下头偷笑。宋婉清耳根发热，匆忙转移话题，

宋婉清：青岛那边......

张真源：无妨

张真源眼神一冷，

张真源：东洋人掀不起大浪

他转向伤兵们，

张真源：今日之事

张真源：谁敢外传半句

张真源：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