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毒羹惊破菩提心

慈云寺的晨钟敲过三响，宋婉清已跪在观音像前。自张真源出征，她每旬必来上香，青烟袅袅中，数着佛前落下的相思豆。

龙套：夫人今日气色好些了

夏竹捧着香囊轻声道。

宋婉清微微一笑。肩伤渐愈，只是逢阴雨天仍会隐隐作痛。她捻动佛珠，看香炉中三炷线香燃出不同的长度——左短右长中间平，恰似卦象中的"离"卦，主分离。

龙套二：施主

灰衣老尼递来签筒，

龙套二：求一签吧

竹签哗啦作响，宋婉清摇出一支，却是第九十九签"李陵陷虏"。老尼接过一看，皱眉道，

龙套二：此签不吉

龙套二：主骨肉分离

龙套二：忠臣遭谤

夏竹急得直跺脚，

龙套：这破签筒准么？

龙套：我们夫人可是......

宋婉清：无妨

宋婉清平静地接过签文，

宋婉清：再解便是

老尼深深看她一眼，将签文翻过来。背面竟用蝇头小楷写着："小心府中厨娘"。

宋婉清指尖一颤。府中厨娘刘婶是张真源乳母的妹妹，平日里最是跋扈。前日她还撞见刘婶鬼鬼祟祟从后门接过什么......

回府轿中，宋婉清反复摩挲签文。这警告来得蹊跷，老尼素不相识，为何特意提点？正思量间，轿子猛地一顿，外头传来吵嚷声。

龙套：夫人小心！

夏竹掀帘一看，

龙套：是伤兵拦轿乞药

宋婉清望去，见几个缺胳膊少腿的汉子跪在道旁，捧着破碗哀求。为首那人抬头时，她心头一跳——竟是端午前在慈云寺菜园见过的伤兵！

宋婉清：小桃的咳血可好些了？

她脱口问道。

那汉子一愣，随即激动地叩头，

龙套二：夫人还记得小的！

龙套二：托您的福丫头能下地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布包，

龙套二：这是山里采的灵芝给夫人补身子......

宋婉清让夏竹收了灵芝，又取出随身带的银元分给众人。正要起轿，却听那伤兵压低声音道，

龙套二：夫人近日莫吃府上鱼羹——前儿我看见刘婆子往鱼市鬼混

龙套二：跟几个东洋人......

话未说完，巡警的哨声逼近，伤兵们立刻作鸟兽散。宋婉清放下轿帘，手心已沁出冷汗。刘婶若真通敌，张真源临行交代的密电岂不危险？

回府后，她佯装无事，照例去书房译电。今日的电文格外长，她按《楚辞》密码逐字译出，前半是军情："奉天战事胶着，东洋人增兵铁路沿线"。翻到后半页，笔迹突然变得潦草，像是匆忙写就：

"夜读《九章》，忆及'惟郢路之辽远兮，魂一夕而九逝'。营外白桦甚美，惜无素手折枝......"

宋婉清颊上飞红。这哪是军报，分明是情书！她指尖轻抚纸面，仿佛触及千里之外的风雪。电文末尾却突兀地写着："遇丰隆而不将"，这句出自《离骚》，意为"托云传话却未能送达"。

宋婉清：奇怪......

她喃喃自语。张真源素来不用典晦涩，这句必有用意。

窗外暮色渐沉，宋婉清锁好电文，忽闻厨房方向传来争吵。她悄声靠近，听见刘婶尖着嗓子骂，

龙套：小蹄子管得宽！

龙套：老娘熬的汤

龙套：轮到你指手画脚？

龙套：这鱼鳃发青分明有毒！

是小丫鬟秋菊的声音，

龙套：夫人待我们不薄你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