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算珠声震绮罗堂

五更梆子刚敲过，督军府厨房已腾起袅袅炊烟。宋婉清披衣立在廊下，看灰白曙色爬上东墙。自陈志远死后，府里表面平静，暗处却似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这个新夫人。

龙套二：夫人起得早

老周管家捧着账册过来，眼角皱纹里藏着审视，

宋婉清：今日要发月钱厨下还等着示下菜单

宋婉清接过沉甸甸的账本，指尖在算盘上轻轻一拨。她在娘家虽学过管家，但督军府规模十倍于宋家，光仆役就有百余人。前几日她按旧例发赏钱，竟被两个婆子当面嘀咕"小门小户的做派"。

宋婉清：上月鸡蛋支了八十块大洋？

她突然停在某一页。

老周眼皮一跳，

龙套二：督军爱吃芙蓉蛋用的都是东洋进口蛋粉......

宋婉清：明日换本地鲜蛋

宋婉清合上账本，

宋婉清：再寻个会做川菜的厨子

宋婉清：督军夜里批文

宋婉清：爱吃些辛辣的提神

老周怔了怔，显然没料到她连这细节都留意。正要退下，忽见宋婉清从袖中取出张单子，

宋婉清：这上头的人今日起调到外院当差

单子上列的都是陈志远旧部。老周心头雪亮，夫人这是要清理门户，却不便明说。他躬身应了，临走又回头，

龙套二：督军今早从保定来电说三日后回府

宋婉清手中茶盏一颤，碧螺春洒在月白衫子上，晕出片淡青。张真源离府半月，只来过两封电报，说是在查周家通敌的实据。她每夜独对孤灯，总想起陈志远死前那句"你宋家害死张荷"。

龙套：小姐

龙套：刘嬷嬷又闹起来了！

春桃的妹妹夏竹急匆匆跑来，

龙套：说您减了她侄子的差事正在库房摔打东西呢！

这刘嬷嬷是张真源乳母的妹妹，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前日宋婉清查出她侄子私吞米粮，当即撤了差事。如今看来，是要给她这个新夫人下马威。

库房院里已围了不少仆役。刘嬷嬷正坐在米袋上哭嚎，见宋婉清来了，反倒提高嗓门，

龙套：老奴伺候张家三十年

龙套：如今倒叫个缠足妇骑到头上......

宋婉清：捆了

宋婉清声音不重，却让全场静了一瞬。

护院们面面相觑，不敢动手。刘嬷嬷见状更得意，竟指着宋婉清鼻子骂，

龙套：你算什么东西！

龙套：督军娶你不过为堵外头闲话

龙套：真当自己是......

''啪！''

一记耳光脆响。宋婉清甩甩发麻的手，惊觉自己竟动了粗。刘嬷嬷捂着脸呆住，围观众人更是瞠目——谁能想到这个说话都细声细气的缠足小姐，出手如此果决？

宋婉清：第一，辱骂主母，该打

宋婉清声音清冷如檐下冰棱，

宋婉清：第二，克扣粮饷在军中是什么罪，刘嬷嬷可知？

刘嬷嬷脸色刷地白了。按张真源军法，贪墨粮饷轻则鞭刑，重则枪决。她侄子在军需处当差，真要追究起来......

宋婉清：老周

宋婉清转身，

宋婉清：去请军法处的王处长来

宋婉清：就说府里查出桩贪墨案

这下刘嬷嬷真慌了，扑通跪下抱住宋婉清的腿，

龙套：夫人开恩！

龙套：老奴糊涂了！

她这一跪，满院仆役顿时矮了半截。

宋婉清看着脚边发抖的老妇人，忽然想起张真源说过的话："治家如治军，恩威并施。"她弯腰扶起刘嬷嬷，

宋婉清：嬷嬷是府里老人

宋婉清：更该体谅我的难处

一棒子加颗甜枣，这手段她见母亲用过，如今自己使来，竟也顺手。刘嬷嬷千恩万谢地走了，围观仆役们眼神都变了三分。

回到书房，宋婉清才发现后背汗湿了一片。她翻开账册继续核对，却见扉页夹着张便笺——"闻卿治家有方，甚慰。——怀瑾"字迹力透纸背，正是张真源手笔。

宋婉清：这......

她抬头看向老周。

管家微微一笑，

龙套二：今早随电报来的

龙套二：督军还说书房第三个抽屉留给夫人用

抽屉里是枚小巧的象牙印章，刻着"张宋氏"三字。宋婉清摩挲着光滑的印纽，心头涌起奇异的热流。这印章虽小，却是执掌帅府的凭证。张真源远在军营，竟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