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暗巷窥得菩萨面

晨雾未散,青石板路上还凝着夜露。张真源勒马停在城西牌坊下,黑色斗篷遮住了军装上的徽章。他本不该出现在此——按礼数,婚前三日新人不得相见。但昨夜那帧小照在枕畔辗转,相中人低垂的眉眼总叫他想起战场上看过的残月。

陈志远:督军

陈志远:宋府就在前头梧桐巷

陈志远压低声音,

陈志远:探子说宋小姐每月初一必去慈云寺上香

张真源眯起眼睛。雾中隐约可见朱门高墙,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咚,是典型的江南仕宦之家气象。他忽然想起父亲的话,''宋家虽式微,到底是前清翰林之后,那姑娘据说极守妇道。"

陈志远:您真要......

陈志远话未说完,就见督军抬手制止。巷口转出一顶青布小轿,两个粗使婆子跟着,轿帘密密实实垂着,只露出一角杏黄流苏。

张真源闪身隐在茶肆布幌后。轿子经过时忽起一阵风,掀开轿帘半幅——里头端坐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姑娘,正低头数佛珠,侧脸如宣纸上晕开的淡墨。他呼吸一滞,认出正是照片上的人。

轿子径往慈云寺去了。张真源鬼使神差跟上,军靴踏在湿漉漉的石板上竟没发出声响。这些年他侦察敌情练就的功夫,倒用在窥探未婚妻上了。

慈云寺香火鼎盛,善男信女摩肩接踵。宋婉清的轿子却绕到西角门,那里有个驼背老僧接应。张真源翻墙跃上偏殿屋脊,看见她下轿时身子一晃——缠足女子站立不稳的模样他见得多了,但这宋小姐竟不要婆子搀扶,自己咬着唇站稳,从袖中掏出个小布包递给老僧。

宋婉清:慧明师父这是上月的药钱

她声音比张真源想象的清亮,

宋婉清:小荷的咳血可好些了?

屋瓦上的军阀挑了挑眉。他原以为会听见小姐们常说的佛经绣样,不料竟是问诊。

老僧合十道,

龙套二:托姑娘福

龙套二:那孩子能下床了

龙套二:只是今日......

欲言又止地望向山门。

宋婉清会意,

宋婉清:可是又有伤兵闹事?

说着竟从轿底暗格取出个布囊,

宋婉清:我带了参片和一些药

张真源瞳孔一缩。此药是军中禁药,寻常闺秀哪能轻易取得?他不由握紧了腰间枪柄。

主仆几人转到后山菜园。雾霭中现出几间茅棚,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张真源借榆树遮掩靠近,看见草席上躺着个缺了条腿的后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军服残片还粘在伤口上——正是他麾下第三师的号衣。

龙套:造孽啊......

婆子捂住鼻子,

龙套:小姐快别靠近…这味儿......

宋婉清却已蹲下身,月白裙裾浸在泥水里也不顾。她利落地解开污血斑斑的绷带,从布囊取出小银剪,

宋婉清:伤口化脓了……得清创

声音稳得不像个深闺女子。

张真源不自觉地向前一步,枯枝在脚下"咔嚓"一响。宋婉清猛地抬头,他急忙隐入树影。只见那小姑娘警惕地环顾四周,手中银剪在晨光中闪着冷光,竟有几分飒爽之气。

宋婉清:春桃去看着路口

她吩咐罢,竟从发髻拔下根银簪,就着带来的烧酒在伤口上刮腐肉。伤兵疼得抽搐,她一把按住,

宋婉清:别动!

宋婉清:你这条命是兄弟们用血换来的

宋婉清:由不得你糟蹋!

屋脊上的军阀心头一震。这话分明是老兵油子才说的,怎会从个缠足小姐口中吐出?他盯着她熟练包扎的动作,忽然想起军中传闻——宋翰林长子去年死在直奉战场,莫非......

日头渐高,宋婉清额上沁出细汗。她正给最后一个伤兵喂参汤,忽听山门处喧哗大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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