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深闺乍惊将军帖

五更梆子刚敲过,宋府后院的芭蕉叶上还坠着夜露。宋婉清早已醒了,正倚在雕花拔步床边,望着窗外鱼肚白的天色出神。昨夜又梦见七岁缠足时的情形——四个婆子按着她,白布条勒进皮肉里的疼,至今想起来脚骨还隐隐作痛。

春桃:小姐

春桃:该梳头了

春桃捧着鎏金铜盆进来,盆沿搭着条雪白的毛巾。

宋婉清"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枕畔那本《饮冰室文集》上。书角已经卷了边,是夜里偷偷翻看的痕迹。她刚伸手想藏,忽听外头一阵杂沓脚步声,惊得忙把书塞到褥子底下。

龙套:清儿!

宋太太扶着丫鬟的手急急进来,脑后梳得油光水滑的圆髻上,金凤钗的流苏晃得厉害。

龙套:快些梳妆

龙套:你父亲一会儿就要带消息来!

宋婉清心头一跳,绞紧了手中帕子,

宋婉清:母亲

宋婉清:可是......那件事定了?

宋太太不答,只催春桃取那件藕荷色绣梅花的衫裙来。她自己亲自开了描金漆柜,取出一对翡翠镯子,

龙套:今日张家派人来相看

龙套:你务必端庄些

说着又压低声音,

龙套:听说张督军昨日回城

龙套:当街就毙了个多嘴的报童

铜镜里,宋婉清的脸霎时白了三分。春桃正给她挽髻,察觉小姐身子微颤,忙用膝头抵住她后背。镜中映出主仆二人模糊的面容,一个如梨花带雨,一个似嫩柳含愁。

宋婉清:母亲

宋婉清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宋婉清:女儿听说那张督军......前月刚处决了十二个女学生?

龙套:糊涂!

宋太太一甩帕子,腕上三寸宽的鎏金镯磕在妆台上"当"的一响,

龙套:那些都是乱党!

龙套:张家手握三省兵权你嫁过去就是正房太太!

龙套: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说着突然捏住女儿下巴,

龙套:记住

龙套:宋家养你十八年

龙套:就为今日

宋婉清垂下眼帘,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弯阴影。妆匣里那柄象牙梳突然"咔"地断了齿——是她的手在抖。

日头爬上窗棂时,前院传来喧哗声。宋婉清被按在厅堂太师椅上,脚下垫着猩红毡毯,遮住那双不过三寸的金莲。她数着地砖上的花纹,听见父亲与人寒暄,听见茶盏轻碰的脆响,听见一个粗犷声音说"督军近日军务繁忙"......

忽然有冰凉的东西抵住她下巴。抬头见是个穿着灰布长衫的妇人,正用铁尺量她的额头、鼻梁、嘴唇。那尺子冷得像刀,划过脖颈时激起一片战栗。

龙套:宋小姐果然好相貌

妇人笑着,露出两颗金牙,

龙套:只是这脚......

眼睛往下一瞟。

宋婉清脚趾在绣鞋里蜷缩起来。缠足布勒得太紧,已经有些发麻。她看见父亲额角渗出冷汗,母亲手指掐进了掌心。

龙套二:我们督军说了

随行的军官突然开口,

龙套二:女子德言容功

龙套二:最要紧是性情

众人皆是一愣。那军官从公文包里取出个锦匣,打开竟是整套翡翠头面,

龙套二:督军军务在身

龙套二:三日后亲自来下聘

宋太太喜得念佛,宋老爷捋须的手直抖。只有宋婉清盯着匣子里那张便笺——"闻卿善琴,盼聆清音"八个字力透纸背,墨迹如刀削斧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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