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烽烟里拾得梨花影

残阳如血,斜照在青灰色的城墙上。一支马队踏着滚滚黄尘自南门而入,马蹄铁击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点点火星。为首那人一身戎装,武装带勒出劲瘦腰身,马靴上的马刺闪着冷光。城楼上的卫兵见了,慌忙立正敬礼,

龙套二:恭迎督军回城!

张真源略一颔首,眼角还带着未散的杀气。三个月平定南三县叛乱,枪管里的硝烟味还未散尽。他抬手抹去额前一道血痕——不是他的血,是今晨处决叛军头目时溅上的。

陈志远:督军

陈志远:大帅府急件

副官陈志远驱马上前,递过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

张真源单手拆信,雪白的信笺上寥寥数行字,却是父亲惯用的狼毫笔迹。读到"与宋氏联姻"四字时,他剑眉一蹙,信纸在指间"嚓"地一响。

张真源:荒唐!

他冷笑一声,声音里还带着未褪尽的战场戾气,

张真源:我张真源娶亲

张真源:倒要他们做主?

陈志远屏息垂首。他晓得这位少帅的脾气,二十八岁便统辖三省军务,枪下亡魂不计其数。此刻那握着缰绳的手上青筋暴起,正是动了真怒的前兆。

张真源:回府

张真源猛一扯缰绳,黑骏马人立而起,惊得道旁小贩打翻了豆腐担子。雪白的豆腐块滚在泥地里,像极了被战火摧残的梨花。

大帅府的西洋座钟敲了七下时,张真源已换了常服,正用白绸帕子擦拭他的勃朗宁手枪。檀木匣子里"当啷"一声,掉出张泛着淡淡香水味的相片。

照片上的少女站在一树梨花下,穿着月白色滚银边的袄裙。不过巴掌大的脸,眉眼却生得极清秀,尤其是一双杏眼,像是含着两汪秋水。她没看镜头,只微微低头望着手中的书卷,耳畔一缕碎发被春风撩起,整个人透着股旧式闺秀特有的温婉。

张真源的手顿住了。他见过太多浓妆艳抹的交际花,这般素净如宣纸上的水墨仕女,倒真是头一遭。

张真源:这就是宋家的小姐?

他问得随意,指尖却不自觉抚过相片边缘。

管家老周忙道,

龙套二:正是宋翰林家的千金名唤婉清

龙套二:今年刚满十八

龙套二:听说女红针黹、琴棋书画都是极好的

龙套二:就是......

老周突然噤声,眼睛瞟向少女被裙摆遮住的足部。

张真源:缠了足?

张真源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他想起去年在天津租界见过的那些"金莲",三寸不到的畸形小脚,像被折断了翅膀的鸟。

老周额头沁出汗珠,

龙套二:回少帅

龙套二:宋家是前清遗老……最重古礼......

张真源忽地起身,惊得老周倒退两步。却见他走到窗前,就着夕阳余晖又细看那照片。暮色给相片镀了层金边,少女的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

张真源:告诉父亲

他突然开口,声音里透着难以察觉的松动,

张真源:三日后我启程去宋家下聘

老周瞪大了眼睛。方才还雷霆震怒的少帅,此刻竟转了心意?他偷眼瞧去,只见张真源军装笔挺的背影映在雕花窗棂上,而那相片被他收进了贴近心口的暗袋。

此时宋府后院的绣楼里,宋婉清正对着一盏玻璃罩灯绣花。突然针尖扎破食指,血珠子"啪"地落在绷紧的绢面上,将一朵白梅染成了红梅。

春桃:小姐!

丫鬟春桃急忙捧来药粉,

春桃:这几日您总是心神不宁的

宋婉清摇摇头,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她脚上的缠足布勒得生疼——今晨母亲又命人紧了三圈,说是张家来相看时体面。那双被硬生生折断脚骨的小脚,此刻在绣鞋里火辣辣地烧着。

宋婉清:听说......

她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宋婉清:那位张督军

宋婉清:昨日处决了十二个乱党?

春桃手一抖,药瓶差点打翻,

春桃:小姐别打听这些

春桃:太太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春桃:咱们只管......

宋婉清:只管相夫教子是不是?

宋婉清忽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便散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畸形的小脚,想起七岁那年被四个婆子按着缠足时,哭哑了嗓子也没人理会。

玻璃灯罩里,火苗"噼啪"爆了个灯花。宋婉清下意识摸向枕边那本《饮冰室文集》——这是兄长偷偷塞给她的,母亲若知道定要责罚。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梨花,是去年春天摘的。

宋婉清:春桃

她突然问,

宋婉清:你说梨花经了战火

宋婉清:还能开得好么?

春桃答不上来。窗外暮色四合,隐约传来街上报童的叫卖声,

龙套二:号外号外!

龙套二:张少帅平定南乱

龙套二:枪决叛党三十六人!

宋婉清的手微微一颤,绣花针又扎进了指腹。这次她没觉出疼,只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像极了那个即将成为张太太的''陌生''女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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