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的约定

雪是在平安夜的凌晨落下的。周瑾被手机震动惊醒时,窗外的世界已经覆上了一层薄白,屏幕上是宋知奕的紧急来电。

“小鱼凌晨突发高烧,血小板指数跌到危险值了。”宋知奕的声音带着急促的电流声,“周瑾你尽快过来一趟。”

周瑾套上白大褂冲出宿舍时,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一路亮起。推开宋瑜病房门的瞬间,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消毒酒精味扑面而来——宋知奕和谢慕言已经在了。

宋瑜躺在床上,鼻尖上沁着细密的冷汗,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谢慕言正拿着冰袋帮她敷额头,宋知奕站在病床尾,指尖死死攥着病历单,指节泛白得像要裂开。

“医生说需要立刻输血小板。”谢慕言抬头看向周瑾,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血库A型血暂时紧缺,我和知奕都验过了,他是A型。”

宋知奕立刻撸起袖子,手臂上的青筋因为激动微微凸起:“现在就能抽吗?”周瑾按住他的胳膊,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抽我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宋知奕皱起眉:“你是O型血,输血小板要求同型……”

“我跟她配型成功过。”周瑾打断他,转身往治疗室走,白大褂的下摆扫过走廊的暖气片,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谢慕言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突然想起高考后那个晚上,她把诊断报告塞给他时说的话:“别告诉他们,尤其是知奕,他会闹着要捐骨髓的。”

宋知奕一把抓住周瑾的手腕,“我去!”周瑾反驳,“别闹了”谢慕言把宋知奕拉回来,“谢慕言你放开我!”谢慕言没有说话。

抽血的时候,护士看着周瑾苍白的脸忍不住叮嘱:“你这几个月频繁献血,身体会垮的。”针管刺入皮肤的瞬间,周瑾闭了闭眼,眼前闪过和宋瑜第一次见的样子——扎着马尾辫,不小心撞到她,叫她“帅姐姐”。

“她比我更需要。”她轻声说。

宋瑜醒来时,病房里飘着淡淡的苹果香。谢慕言正坐在窗边削苹果,果皮连成一条完整的弧线垂下来,宋知奕趴在床边睡着了,额前的碎发被暖气熏得有些卷曲。

“瑾姐姐呢?”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谢慕言把苹果切成小块递过来:“她去休息了,刚给你捐了血。”

宋瑜咬苹果的动作顿住了,目光越过隔断看向隔壁。周瑾侧身躺着,露出的手腕上还贴着止血贴,床头柜上放着没喝完的葡萄糖。

“我是不是很麻烦?”宋瑜的声音低下去,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我早就说过不要治了……”

“说什么傻话。”谢慕言抽了张纸巾递给她,“你还记得我们高中在银杏树下拉钩吗?说要一起考大学,一起毕业,一起……”他顿了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宋瑜突然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我记得,你当时说要当大律师,帮哥打赢所有官司,我要当画像师,帮哥破案,瑾姐姐要当医生,以后给我们看诊……”

“这些都会实现的。”谢慕言帮她擦着眼泪,语气坚定得像在立誓言。

傍晚时,宋知奕提着保温桶回来,里面是他妈妈炖的鸡汤。周瑾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翻一本素描本,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人体骨骼图,空白处写满了医学笔记。

“这是什么?”宋知奕把汤递给周瑾,探头去看素描本。周瑾慌忙合上本子,耳尖微微发红:“宋瑜说想了解骨骼结构,我帮她整理的。”

宋瑜在旁边偷笑:“是瑾瑾自己画的,她说以后我画人物时,她可以当我的医学顾问。”

四个人围着病床分喝鸡汤时,谢慕言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他在律师事务所实习的师父打来的。挂了电话,他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有个好消息,师父说帮我们联系到了北京的专家,下周可以远程会诊。”

周瑾的勺子顿了顿:“费用……”

“我爸妈已经安排好了。”谢慕言打断她,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你就负责做好宋瑜的病历整理,知奕去办转院手续,小画家呢,就负责保持好心情。”

宋知奕在旁边猛点头,把最大块的鸡肉夹给宋瑜:“听见没?赶紧好起来,下学期还要去写生呢,我跟谢慕言都空出时间了。”

宋瑜看着他们三个认真的样子,突然放下勺子,从枕头底下摸出个速写本:“我画了新的速写,给你们看。”

画纸上是四个穿着学士服的身影,站在落满樱花的南枝树下,宋知奕举着毕业证傻笑,谢慕言整理着学士帽的流苏,周瑾和宋瑜并肩笑着,裙摆被风吹得扬起。

“这是我想象中毕业的样子。”宋瑜的指尖轻轻拂过画纸,“等我好了,我们一定要这样拍张照片。”

周瑾拿起画纸,突然发现画的角落有行小字:“银杏树会记得我们所有的约定。”她的眼眶一热,抬头时正撞见另外三双亮晶晶的眼睛。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像给银杏树裹上了一层温柔的糖霜。周瑾突然想起宋瑜说过,雪化了之后,树就该发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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