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
高考的最后一场铃声仿佛还残留在空气中，带着一种令人恍惚的不真实感。当唐舞麟和古月娜并肩走出考场，耀眼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连日来紧绷的心弦融化，一种轻飘飘的、混杂着巨大释然和微茫感的情绪油然而生。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没有了清晨刺耳的闹钟，没有了深夜台灯下成堆的卷子和翻书的沙沙声。生活一下子被一种柔软的、舒适的空白填满。
“呼……”
唐舞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整个人深深地陷进客厅那张巨大柔软的布艺沙发里。下午三点，阳光正好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地包裹着他。他手里捧着一本之前在备考间隙瞥过几眼、被小舞强制没收的探险小说，此刻看得正入神。
厨房里传来规律的“笃笃”声，是小舞正在熟练地切着水果。
“娜娜！舞麟！”她探出头，声音清亮，“下午茶时间到啦！妈妈秘制水果椰奶小丸子！冰镇的哦！”
“来了！”唐舞麟应了一声，刚想起身，就看到古月娜从连接着她家和自己家的回廊那边轻快地走了进来。她穿着简单的米色家居长裙，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
“刚好闻到香味。”古月娜笑着跟小舞打招呼，轻盈地在唐舞麟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顺手把平板放在一边的茶几上。
唐舞麟立刻给她挪了挪位置，递过自己书里夹着的书签：“快尝尝，妈难得下厨没炸厨房。”他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
小舞端着两碗晶莹剔透、点缀着各色水果粒和淡粉色小丸子的玻璃碗走出来，刚好听到这句，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臭小子，说什么呢！我这手艺，当年可是用美食征服过你爸那个挑剔胃的！”她把精致的碗分别递给两人，“诺，娜娜的少冰，麟麟的多冰。加了芒果、西瓜、还有一点煮软的薏米。”
古月娜用小勺子舀起一颗裹着椰奶的粉色小丸子送入口中，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唔！好吃！冰冰凉凉，Q弹又香浓，甜度也刚好，阿姨手艺越来越棒了。”她真诚地赞叹，又舀起一块芒果。
“喜欢就好！”小舞开心地坐下来，“这可不是买的现成丸子，是我用糯米粉、火龙果汁一点点调的色，自己搓的！费了点功夫，但是健康嘛！”她看着两个孩子享受的样子，一脸的满足感。“你们继续，我去看看桐桐那丫头睡醒了没，一天天赖床到下午。”说着便起身离开了客厅。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安静舒适，只有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和窗外隐隐约约的蝉鸣。
“在看什么呢？”唐舞麟把自己碗里的一个蜜瓜丁挑出来，顺手放进古月娜碗里——他知道她喜欢这个，“不是说要好好躺平放空大脑吗？这么快就捧着平板了？”他打趣地看着她放到一边的平板。
古月娜顺着他的动作自然地接受了那份蜜瓜，嘴角弯了弯：“谢啦。”她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碗里色彩缤纷的内容，“不是学习资料，是昨天那家店的官网和那个‘星河微火’的产品详情页。”
“哦？”唐舞麟来了兴趣，放下书凑近了一些，“发现什么了？”
古月娜点亮平板屏幕，调出页面，指着产品说明里一个小小的区块：“你看这里，‘配方灵感源自古老芳香调配师手札记录（非复刻）’。这个说法很模糊，但结合老板娘当时的眼神，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她若有所思，“更奇怪的是，配方只公开了基底香调描述，‘静雪微尘’有松柏、岩兰草、白雪松；‘星河微火’有桦木焦油、烟熏木质、粉红胡椒。这种描述通常后面会跟着主要成分，但它的成分表写着‘天然植物精油复配香料’，等于没说具体有哪些。”
唐舞麟想了想：“可能是商业机密？”
“有可能。但这家店的风格不太像纯粹追求神秘感的商业营销。”古月娜纤细的指尖划过屏幕，“它更像……一种分享？老板娘提过‘手札’，那语气不像瞎编的。而且你看这些香薰的名字和意境，‘静雪微尘’‘星河微火’，太有画面感，不像随便拍脑袋想的。”
“所以你觉得……这些香味，可能真的源自某些古老而独特的配方？甚至有点……”唐舞麟停顿了一下，寻找合适的词，“…超出现代香水工业常见框架的感觉？”
“嗯，”古月娜点点头，眼神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尤其是‘星河微火’，那股烧灼岩石般的冷冽感，还有点燃后腾起的灰白色烟雾，混合着极淡的金属凉意……这组合和一般的木质香薰差别太大了。如果能分析一下它的成分比例……”
“打住！打住！”唐舞麟连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哭笑不得，“我说大学霸，高考刚结束，你这解构分析、搞化学实验的雷达就嗡嗡作响了啊？”他伸手把她的平板拿开，推得离沙发远了一些，“说好的放空呢？享受生活！享受无所事事的快乐！来，再吃颗小丸子！”他又把自己碗里的一颗饱满的西瓜丁舀起来递到她嘴边。
古月娜被他略带夸张的紧张表情逗乐了，顺从地张口接住了那颗西瓜丁，冰凉的清甜在舌尖化开，她轻轻哼了一声：“谁说要现在分析了？就是好奇一下而已嘛。”她放松身体靠回沙发，“不过你说的也对，现在嘛……放空最好。”她眯起眼睛，像只慵懒的猫。
两人安静地享受了一会儿甜点和午后阳光。唐舞麟重新拿起书，古月娜则望着窗外阳光下跳跃的树影放空。
过了半晌，古月娜轻声开口：“舞麟。”
“嗯？”唐舞麟抬眼。
“你觉得……如果去大学学化学，怎么样？”她问得有些犹豫，但眼神很认真。
唐舞麟放下书，坐正了身体，也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很好啊。你化学基础那么扎实，思维又理性严谨，兴趣也在这里。很适合你。”
“可是……”古月娜微微蹙眉，“感觉纯理论……或者说过于基础的研究领域，有时候跟真实世界的应用似乎隔了一层纱？我之前看一些项目，总觉得有些成果很难落地，或者周期太长。”她指的是自己在一些文献里看到的部分前沿基础研究。
唐舞麟笑了：“那是因为你还没真正走进去嘛。就像我们解一道超难的题，不也是分步骤，先分析已知条件、寻找隐藏关系，然后尝试不同方向？很多伟大的应用，源头都是看似‘无用’的基础发现。而且……”他顿了顿，看着古月娜的眼睛，“化学也有很多应用性很强、能直接看到效果改变生活的方向啊。比如你喜欢的材料化学？设计新型环保材料替代传统塑料？能源化学研究更高效率的储能转化？或者精细化工……甚至……嗯，就像你好奇的那个香薰配方，不也属于这一块？”
提到香薰，古月娜眼睛亮了一下。唐舞麟继续说：“我觉得，只要有兴趣，又有做点实际事情的想法，学化学肯定有你能发光发热的地方。”
古月娜听着他的话，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嗯！你说得对。是我自己有点钻牛角尖了。想想看，如果能弄清楚那种独特香味背后稳定的分子结构为什么能激发人那么清晰的‘画面感’……或者把它应用在特定场景……也挺有意思的。”她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轻快和笃定。
“这就对啦！”唐舞麟一拍沙发扶手，“未来香氛女王！我看好你！到时候别忘给我限量版签名定制款就行！”他开了个玩笑。
“想得美！收费！”古月娜笑着推了他一下。
气氛轻松愉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从大学可能性聊到暑假计划，又从暑假漫无边际地聊到昨晚看的某个综艺，笑声时不时在客厅里响起。
傍晚时分，唐三提前下班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纸袋，里面是几个打包盒，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今天顺路去那家新开的创意菜馆打包了几个招牌菜，不用开火了！”唐三把袋子放在餐厅桌上，一边解领带一边说，“小舞，桐桐呢？快来吃饭。”
唐舞桐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爸，回来啦？好香啊！我都饿醒了！”
小舞也已经把餐桌布置好，一家人在暖黄的灯光下围坐。
唐三打开打包盒，丰盛的菜肴呈现出来：颜色漂亮的藜麦酿大虾，汤汁浓郁的菌菇鲍鱼焖豆腐，清爽的麻酱油麦菜，还有两份精致的甜点拼盘。
“哇！爸你太给力了！”唐舞桐第一个拿起筷子。
“尝尝这个焖豆腐，”唐三给古月娜和唐舞麟各夹了一块浸满菌菇汤汁的豆腐，“他们家的菌菇是自己培育的，很鲜甜。”
大家纷纷动筷。味道确实很好，创意搭配既新奇又和谐，充满了新鲜感。
“唔！这个大虾也好吃！”小舞赞不绝口，“表面煎得有点焦脆，里面裹着藜麦和好像是某种坚果碎？口感层次很棒！”
唐舞麟夹了一只大虾，吃完后也点头：“嗯，虾新鲜，藜麦的颗粒感和坚果的油脂香配合得不错。就是这酱汁稍微有点偏甜口了，我喜欢再酸一点的。”
“哟！麟麟点评师上线了！”唐舞桐揶揄道，“你高考作文要是写美食评论，不得满分？”
“那不行，”唐舞麟一本正经，“我怕写着写着把自己写饿了交白卷。”
大家都笑起来。笑声中，古月娜也分享了自己今天的收获：“阿姨，我发现用您买的那瓶‘静雪微尘’，滴在加湿器里一点点，扩散出来的味道比藤条更柔和舒缓，闻着看那本小说特别有代入感。”她指的是唐舞麟白天看的那本探险小说。
小舞很高兴：“是吧！我就觉得那味道很适合你们看书或者睡前放松。等你们上大学宿舍里也可以弄个小加湿器放一滴，比什么樟脑丸好闻多了！”
唐舞桐立刻举手：“我申请宿舍也给我一瓶分装！我觉得我期末复习需要它提神醒脑！”
“没问题！”小舞爽快答应，“不过现在不用想期末！想想暑假！考完试了，得好好玩啊！娜娜，麟麟，你们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吗？”
唐舞麟和古月娜对视了一眼。唐舞麟想了想：“先缓几天，然后……想去海边？找个安静点的小岛？晒晒太阳，赶赶海，晚上听海浪声那种？”
“这个好！”古月娜立刻点头附和，“不要太多游客那种，就安安静静的。”
“行！包在爸妈身上！”小舞立刻拍板，“老唐，我记得张总那边有个项目在……？”她转向唐三。
唐三一边优雅地吃着豆腐一边点头：“嗯，他提过新投资的一个小岛度假村刚试运营，很原生态，设施倒是不错。等我打电话问问。”他看向两个孩子，“如果确定去，提前一周告诉我们，好安排。”
唐舞桐举手：“我！我也要去！我不当电灯泡，我跟爸妈混！”
晚餐在愉快的闲聊和美好的暑假规划中结束。窗外的城市已是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充满了安宁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