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悬刀
“夜幕已深——清冷的月光透过云层的缝隙,幽幽地照亮东宫每一处角落。”
“沁芳斋”内,白日里张狂的桃红色身影正蜷缩在锦帐内,断断续续的发出贪婪呓语,大约是又梦见了什么金碧辉煌...
就在这时,屋檐最深处一道瓦片被无声掀起一线。蛰伏其上如同石雕般的影子,终于有了细微的动静。
其中一个影卫,如同暗潮卷动,顺着阴影边缘滑下,身形如鬼魅般掠过庭院,落地无声。
只见他贴着冰冷的宫墙疾行,眨眼间便融入黑暗之中,朝着东宫核心地带疾驰而去。
而另一双毫无波澜的眸子,依旧牢牢锁定在那紧闭的窗棂上。炭笔在一小片薄若蝉翼的韧纸上游走:“亥时三刻,目标安寝,呓语提及‘太子妃’、‘凤冠’……” 每一个字都冰冷精确,没有情绪。
暗影来到承晖阁后方,这才是太子真正的安寝之处并非想象中雕龙画凤的富丽堂皇。
殿宇广阔而深邃,夜色浓稠如墨。仅在内殿深处点着数盏长信宫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方丈许见方的暖色空间。
轩辕御辰散着发,身着质地极柔的云锦素色寝衣,随意地斜倚在铺着玄色锦垫的紫檀木阔榻上。
他指间夹着一卷年代久远、边缘泛黑的竹简,在幽微灯下细细阅览。
摇曳的烛火描摹着他冷峻深邃的侧脸,一半在暖光中显出玉质的轮廓,另一半却彻底沉入身后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威严如同沉睡的凶兽。
除了灯芯偶尔“噼啪”一下爆开的轻响,殿内只有他指尖滑过竹片纹理的细微沙沙声,沉滞得令人窒息。
一道黑色身影突然在光与暗的临界处显现,距离床榻大约一丈多远。他动作利落地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埋下,肩背绷得紧紧的,呈现出一种绝对臣服且敬畏到极致的姿态。
“殿下” ——影枭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轩辕御辰的目光没有离开手中的竹简,指节轻轻一动,竹片发出“咔”的一声清响,就算是回应了……
影枭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都要碰到冰冷的地砖,接着他把方才在“沁芳斋”内听到的林月那些愚蠢的狂言。
入夜后好几次张望正殿方向的焦灼模样、对分配宫女的刻薄辱骂,还有那枚奇异金属碎片的特征——不是金属也不是玉石,刃口薄得像蝶翼,绝对不是现在的工艺能做出来的——
甚至连她最后在睡梦中说梦话时显露的狼子野心,都一一低声复述出来。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很,没有半点虚假。
汇报完之后,影枭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块嵌在地砖里的岩石。殿内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这寂静粘稠又寒冷,就像能浸入骨头的冰水。
轩辕御辰终于缓缓抬起了眼睑。深邃如寒潭的目光越过竹简,落在下方那团浓墨般的影子上,平静无波,却重若千钧。
那目光带来的压力,比最锋利的刀锋抵喉更令人胆寒。影枭宽阔的肩膀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许久......
“呵...”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从轩辕御辰喉间溢出,轻得如同羽毛落地,却冷的像冰碴。
他随手将那卷沉重的竹简置于榻边小几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微撞击。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洁冰冷的紫檀扶手上轻轻画着无形的弧线。
仰慕?僭越?“让她们都好看”....
他薄唇微启,字眼在舌尖慢条斯理地捻过,像在把玩一串染血的珠链。“狼子野心”...“跳梁小丑...”
他唇角似乎动了一下,勾出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纯粹的厌烦与冰冷的审视,如同神祇垂眸看着脚下蝼蚁的扭曲挣扎。
“林月”…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那两个字在他口中吐出,像裹着霜雪,“清水湾”... 真是 ...好深的水,好烈的风沙......”
他倏然收声,指尖的滑动也猛地停住。那短暂的停顿像拉满的弓弦绷紧到极限。
“继续盯着”,轩辕御辰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平直,毫无起伏,却字字如铁钎敲击冰面,“所有细微痕迹,一丝不漏。
他微微倾身,烛光在他眼中跳动,她的嘴,“养壮”些。”他语速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诱导和残忍的耐心,让她尽情地“献宝”,等她把心里的“新奇想法”,一个不剩地吐出来后——
话语在此刻戛然而止,如同断头台的铡刀悬停在最令人窒息的最高点。
下方跪着的影枭没有动,但他的头颅在阴影里垂得更低,那未尽的字,已化作无形却重逾万钧的冰冷铁印,狠狠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
杀!
“喏!”影枭嘶哑的声音沉得如同磐石相撞,黑影向后无声滑动,完美地融回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如同从未存在。
殿内恢复了死寂,只有烛火诡异地摇曳,在轩辕御辰俊美却毫无温度的侧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暗影。他重新拿起那卷竹简,目光投向墨字,仿佛刚才只是什么无关要紧的事...
次日清晨,暖阳般的微光还没驱散“沁芳斋”角落里的寒意,林月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床上爬起来了。铜镜被擦得锃亮,映出她那张因为兴奋和野心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昨夜那些朦胧又狂热的梦让她热血未退,她换上一件崭新的绛红缠枝牡丹宫裙,颜色格外娇艳。指尖抚摸着柔滑冰冷的锦缎,感受着那“人上人”的质感,她对着镜子反复扭摆身姿,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贪婪。
“嗯…这才该是本小姐穿的!”她自得地昂起下巴,想象着轩辕御辰惊艳的目光,声音里带着做作的甜腻,还有深藏的控制欲。
她挑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摸了摸发髻,突然暴躁地伸手,拔掉了侍女刚小心翼翼插上的玉簪,力道大得几乎戳疼了那丫鬟手背。
“蠢东西!这支太素了!配不上这身衣裳!把我那支嵌红宝的点翠金钗拿来!她猛地扭头,对着身后两个大气不敢出的小宫女呵斥,眼里的轻蔑简直像实质的刀子,“手脚利索点!笨手笨脚的,连伺候人都不会!等我成了……”
她的话故意停在半道,留着充满威慑和暗示的空白。那两个小宫女吓得肩膀一抖,像受惊的鹌鹑一样急忙低头去找钗环,可转身的瞬间,她们眼里却压抑着恐惧和怨恨。
林月并未察觉。她对着镜子,指尖描绘着自己精心修过的眉梢,想象她戴着点翠金钗压服整个皇城贵女的模样。窗外,一只早起的乌鸦停在光秃的枝头,“呱”地叫了一声。
檐角阴影深处,炭笔在薄纸上留下冰冷的记录:“辰时初,目标醒,更绛红牡丹锦裙,斥侍女愚钝,索点翠金钗,意有所指,等我成了…。
笔尖一顿,写下最后判定:“心已狂”
晨曦穿透云层,为东宫镀上一层柔和光晕,连静竹轩内的清冷之气都似被暖阳烘散了几分。
苏玥身披一袭质地轻柔的烟霞色中衣,坐在黄花梨木妆台前。
铜镜映出她侧颜,肤色苍白如纸,却难掩眉眼间与生俱来的绝美气韵,清冷淡然的气质仿若冬日初绽的寒梅,美得惊心动魄 。
【“呜哇——!妖仙姐姐——!”】识海里传来了团团痴迷的呐喊,金色的小光球疯狂绕着无形的轨迹转圈。
【“救命!怎么一觉醒来还是美得这么惊天动地!睫毛像小刷子,又长又密!皮肤跟最好的白瓷似的,还透光!】团团激动得语无伦次。
苏玥唇角弯起一个几乎无法捕捉的弧度,心念中带着一丝纵容:【‘小傻子,安静些。’】
另一个穿着粉色宫裙的丫鬟小荷,正屏着呼吸,用玉梳小心翼翼地梳理苏玥那头墨缎般的长发。她动作极轻柔,生怕弄痛了眼前这尊水晶琉璃人儿。
小圆脸丫鬟小青则在临窗的朱漆圆桌上布置早膳。青玉碟、白玉碗、珐琅小盏,随着她轻快的动作,一份份精致膳食被摆放开来:
一盅温润晶莹的金丝雪蛤汤,汤色清澈见底,几丝金黄透亮的雪蛤点缀其中,散着极淡的珍菌与甘醇之味。
一盘粉白相间的水晶牡丹虾饺,薄如蝉翼的面皮裹着鲜红饱满的虾仁,蒸得透亮玲珑,真如数朵含苞牡丹静立碟中。
一小方嫩鹅肝酿玫瑰花瓣,煎得外皮微酥内里柔润的鹅肝上,点缀着数片娇艳欲滴、糖渍过的玫瑰花瓣,色泽诱人。
一小碟碧绿莹润的翡翠玉簪笋,选最嫩的笋尖切成细丝,清炒后用枸杞点缀其上。
一碗浓稠甜蜜的紫米红枣桂花羹,冒着温热的雾气。
外加那盘精心堆叠、洁白如雪的芙蓉糕,层层叠叠,细软如雪堆玉砌,几片新鲜的薄荷叶点缀其间,格外醒目。
食物份量都不多,但每一道都色彩明丽,赏心悦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小青摆好最后一只珐琅小勺,长长舒了口气,与妆台前的小荷悄悄交换了一个略带疲惫的眼神,随后双双垂首,恭敬地立在苏玥身后静候。
苏玥看着镜中发髻基本成型,轻声吩咐小荷,“把太子殿下昨日赐的那支莲花簪取来,替我簪上。”
小荷连忙应声,转身从锦盒里取出那支金累丝嵌红宝的步摇,动作越发谨慎小心。这可是御赐之物!
【“妖仙姐姐!”】团团在识海里瞬间炸毛,气鼓鼓地像个吹胀的刺猬,【“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戴那个坏家伙送的‘锁’啊!丑死了!而且好,带着警告的簪子,看着就让人生气!】
小荷的手很稳,将那金莲步摇小心翼翼地插入云鬓之间。
鸽血红宝石随着她的动作折射出深沉的流光,垂落的珍珠流苏轻轻摇晃,一步一摇曳。
铜镜映出苏玥的模样,精心雕琢的病弱之美,在华贵瑰丽的宝光映照下,瞬间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矛盾美感。
她眉眼间的楚楚堪怜,勾勒出极致脆弱的神态,而周身萦绕的浓艳风华却又令人窒息。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恰似冰封的火焰,在她身上诡谲交融,既透着致命的危险,又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蛊惑,令人移不开目光。
她看着镜中,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许,清透的眼底却掠过一丝棋手面对棋局的沉静锋芒:【“傻团团”...不戴上这把‘锁’,如何叫人安心?又如何显得…我安“分守己”呢?】
苏玥缓缓自妆凳起身,烟霞色中衣外套上一件素白绣缠枝玉兰的锦氅,将那份惊心动魄的美艳稍稍收敛几分,更添一段素雅风致。
【今日… 】 她走向桌边的步伐看似柔弱无力,姿态却优美有致,该轮到我落子了。她在桌旁铺着软垫的圆凳上坐下,纤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眼底的冷冽光芒。
【团团~ 】 她柔声问,目光落在面前精致的早膳上却无心动箸,【瞧瞧,那位太子殿下……此刻身在何处?’】
团团虽然对那支簪子还是气呼呼,闻言立刻凝神感应,金瞳深处数据流光闪烁:【“哼!大坏蛋…他现在…唔,在…在东宫正殿外面那条通往前朝金銮殿的长御道上!】
苏玥端起手边温热的清茶,轻轻啜饮一口,苍白的唇色染上一点水润:【应该是准备上早朝…时辰正好。】她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点了点,那动作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笃定,【嗯~那我也该遵奉太医的嘱咐,多出去走走,汲取些…“天地阳气”了】她唇角的笑意单纯无害,像个最听话的病人。
【你猜…】她的声音在识海里带着一点点狡黠的逗弄,【若我“恰巧”行至前朝通往东宫的那片必经“醉芳圃”,与刚下朝回宫的太子殿下“偶遇”…他那多疑成性的心眼里,会不会觉得我是…有意为之呢?’】
团团在识海里沉默了一瞬,猛地爆发出一阵无声的、极度崇拜的意念风暴:【“哇啊啊啊——!高!太高了妖仙姐姐!简直是……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遵医嘱”走得名正言顺!“偶遇”得浑然天成!那坏蛋就算疑心病比筛子眼还多,也绝对挑不出一根毛病的刺来!】金光闪闪的小身影在识海里兴奋得上蹿下跳,绕着苏玥的神识疯狂转圈圈。
苏玥听着团团夸张的赞美,眼底的笑意真切了几分。但她并未急着起身,目光柔和地看向垂首侍立在一旁的小青与小荷。
这丫头二人,一个圆脸微丰(小青),一个身形稍显单薄清瘦(小荷),俱是十来岁年纪,穿着普通的宫女粉色宫女裙,容貌只能算得上端正清秀,眉眼间带着常年小心翼翼的拘谨和属于底层的卑微。此时两人都低眉顺眼,安静得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木雕。
“这些天,”苏玥的声音如同清泉滑过暖玉,温和地打破了沉静,“多亏了有你们悉心照顾。我还不知你们叫什么名儿?”
小荷和小青都是一惊,猛地抬头看向苏玥,眼中满是受宠若惊的慌乱。两人几乎是同时屈膝福身,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奴婢……奴婢不敢当小姐垂问。
奴婢贱名小荷”
奴婢贱名小青。”
“小青……小荷……”苏玥轻轻念出这两个在深宫之中极为平凡普通的名字,音色温柔得能融化冰雪,“真是清爽的好名字。”
她眸光流转,落到摆满精致早膳的桌上,又落回到两人因忙碌而显出些许疲惫的脸上:“大清早便为我张罗这些,想是腹中早已空了吧?”
苏玥伸出纤细如玉的手,端起桌上那盘洁白莹润、散发着清甜香气的芙蓉糕,轻轻递到两人面前:“我这里暂时也无他事,不如你们先将这碟点心拿去,垫垫肚子?”
那盘精致的糕点,如同初冬落下的第一捧新雪,纯净得不染尘埃,就这般被那双玉手托到了她们——两个地位卑微、朝不保夕的小宫女面前。
小荷和小青身体俱是一震!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骤然僵在原地!难以置信的震惊瞬间席卷了她们!
她们的目光死死粘在那盘从未奢望过的、御厨手笔的点心上,呼吸都停滞了。
一股酸涩的热浪毫无预兆地冲上鼻腔和眼眶,迅速弥漫开,让视线都变得模糊!
心口像是被滚烫的热油浇灌,又酸又痛又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她们早已习惯了责骂、冷眼、和无尽的操劳。
何曾…何曾被当作人一样看待过?何曾有人……会这样…关怀她们的饥寒?
【“呜哇哇哇——!妖仙姐姐!妖仙姐姐!”】识海里团团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委屈哭号,小身子在苏玥的神识海里疯狂打滚
【“不公平!姐姐偏心!对她们那么好!还送点心!团团呢!团团也要!也要姐姐喂甜甜的点心!哪怕只是闻闻那甜丝丝的味道也好啊!团团好可怜!呜呜呜……”】整个小金球都暗淡了,冒着伤心欲绝的泡泡。
苏玥在意识里忍俊不禁,故意叹气反问:【“哎呀”,小馋猫。】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这凡尘五谷杂粮揉成的俗物,你那一身精纯灵粹吞下去……怕不是要消化不良哦?’】
团团剧烈翻滚的动作瞬间僵住,金瞳里的水光凝固,化作两个尴尬的、不断闪烁的小光圈:【“呃…好、好像…的确…会…消化不良”】他像只被戳破的气球,蔫嗒嗒地缩成一团可怜的光雾。
苏玥莞尔一笑,眼底浮现一丝真实的柔光:【“乖团团”】她的意念如同暖融融的温泉包裹住蔫掉的团团【‘今日暂且忍耐,待我赚足了积分,到了下一个世界,我也给你兑上许多糕点!请你吃!可好?’】
【真哒?】 团团猛地原地满血复活,黯淡的金光瞬间迸发出万丈光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夺目,【“妖仙姐姐最好啦!不能反悔!下一个世界!记得给我兑换糕糕喔】
安抚好自家团团后,苏玥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面前捧着糕点的两个小宫女身上。
小青最先反应过来,强忍着眼中汹涌的热意,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声音哽咽颤抖:“小姐…小姐大恩…奴婢…奴婢万死难报!”
小荷也跟着跪下,已是泣不成声,肩膀轻轻耸动,只能低低念着:“小姐…小姐慈悲…”
一点吃食罢了,快起来吧。”苏玥虚扶了扶,语气温和道:“往后日子还长,且下去歇息吧”!
小青小荷这才颤抖着起身,小心翼翼地共同捧着那碟珍贵无比的芙蓉糕,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盏,恭敬地退了出去。那离去的背影,带着一种新生般的欢喜和如誓守护的坚毅。
门扉轻轻合拢...
【“妖仙姐姐”】团团此时已经完全消了吃醋的劲头,好奇又疑惑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小小的光晕在苏玥身边蹭了蹭,【“她们……不过是最底层的小宫女呀!姐姐为何对她们这般好?费神又费心的…”】
苏玥微微垂眸,指尖滑过温润如玉的白瓷碗边缘,目光却仿佛穿透重重宫墙,望见了这红墙金瓦下累累的森森白骨。
【团团啊…在这遍地皆是虎狼、步步都踏在刀刃之上的深宫…你以为用那些沉甸甸的金银财帛,赏下去,能换取何物?’】
她带着一丝轻嘲,【“换来的不过是更深的忌惮、更毒的算计罢了”】她的指尖在桌上轻点
【也许前脚刚捧着赏的金镯子欢喜退下,后脚就连人带镯子,一并沉入了这皇城底下不知名的枯井之中……永不见天日。】她的声音在识海里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寒。
【反之…】她顿了一顿,那冰凉的语气里渗入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暖,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于这些卑微如尘的生灵,在她们饥寒交迫、如履薄冰之时…这一碟不值几文的温软点心,一句真心的垂询…才是足以浸透心魂的微光。’】她的目光仿佛穿过房门,看到了那两个小丫头此时可能正围在一起,珍重无比地分享那雪白糕点,小心翼翼地尝着那甜味时,眼中闪动的微光。
【这微光,能在某一刻她们面临抉择时——是为你传一句真话?还是为你闭口不言?是替你多走一步路?还是推你一步入深渊——成为那…足以决定生死的偏移。】 她唇角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清冷与悲悯,【此等以心换心的羁绊,远胜万金。】
【当然——】她话锋一转,眼底的温柔瞬间被锐利和冷静取代,【此种付出,前提便是看透,眼前这人…究竟值不值得这般心思。】她那明澈如寒潭的眼眸,仿佛早已将小青小荷那尚未被黑暗完全侵蚀的纯善与感恩看得一清二楚。
团团呆在识海里,金瞳瞪得溜圆,仿佛有无数的星辰符号在疯狂旋转运算:【“天…天呐…这、这人心博弈,丝丝入扣,算无遗策…简直…简直就是把世情当棋盘,将人心作棋子啊!】小金球激动得光芒乱颤,语言逻辑都快要崩盘了,只剩下纯粹的崇拜光芒万丈。
苏玥失笑,在心底轻点了他一下:【‘乖,别闹。’】用过早上后她端坐在黄花梨木圆桌前,姿态是世家刻入骨子里的清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