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麻辣烫
编程分享会结束时，风卷着沙粒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响。魏岚把我的笔记本往包里塞，动作比平时快了些，拉链拉到一半忽然停住：“走，去吃麻辣烫，再晚怕要排队了。”
学校门口的麻辣烫店开在巷子深处，红底白字的招牌被风吹得晃悠，老远就能闻到汤底的香味。我们赶到时，店里果然坐满了人，只剩最里面一张靠墙的小桌子。魏岚先一步拉开椅子让我坐，自己则转身去拿菜盆，临走前不忘问：“还是老样子？多放海带和鱼豆腐？”
“嗯，微辣就行。”我看着他的背影笑，他总能把这些小事记在心里——就像在老家时，知道我不爱吃香菜，每次奶奶做凉拌菜，他都提前把我的那份挑出来。
选菜区的冰柜冒着白气，魏岚戴着店里提供的塑料手套，夹菜的动作很认真，像在完成什么重要任务。他给我夹了满满一勺鱼豆腐，又往自己盆里放了好几块宽粉，忽然回头问：“要不要加个炸蛋？听说泡在汤里特别香。”
“要！”我点头，看着他把金黄的炸蛋放进盆里，忽然想起林萧上次扒着栏杆喊“魏岚哥知道哪家麻辣烫最够味”，原来他早就记在心上了。
等餐的时候，魏岚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两颗薄荷糖。“刚才看你喝豆浆时皱眉头了，”他把糖推给我，“吃完麻辣烫嘴里会腻，这个解腻。”
薄荷糖的包装是绿色的，和去年在老家他给我的那颗一模一样。那时他刚帮奶奶修好漏水的水管，手还沾着泥，就从裤兜里摸出颗糖塞给我，说“干活累了，吃点甜的提劲”。
“你的小程序怎么样了？”我剥着糖纸问，想起他说要做自动加字幕的程序。
“差不多了，”他眼里闪着光，“等下周调试好，就能帮你处理老家的视频素材了。方言识别那块我加了点老家的语音样本，应该能准点。”
“你还录了样本？”
“嗯，上次给张奶奶打电话，特意让她多说了几句。”他挠挠头，“奶奶说我瞎折腾，却还是对着电话讲了半小时庄稼事。”
我想象着魏岚举着手机，听奶奶在那头念叨“麦子该浇水了”“玉米该施肥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他总是这样，为了一点小事就能费很大功夫，却从不声张。
服务员端来麻辣烫时，热气腾腾的汤里飘着红油，炸蛋已经吸饱了汤汁，黄澄澄的让人胃口大开。魏岚先把我的碗推过来，又往里面夹了几块煮软的鱼豆腐：“小心烫，吹吹再吃。”
第一口汤喝下去，辣劲带着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刚好中和了外面的冷风。我夹起海带咬了一口，脆生生的，带着麻酱的香味。魏岚则埋头对付他的宽粉，嗦粉的声音不大，却听得人心里踏实。
“上次在老家，你说镇上的麻辣烫放麻椒太多，”他忽然抬头，“这家的麻椒是自己磨的，不呛人，你尝尝。”
我夹了一筷子沾满麻酱的青菜，果然香而不呛，和老家镇上的味道很像。“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味？”
“听林萧说的。”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上次他来学校，跟我念叨了一下午你们小时候的事，说你总抢他碗里的麻酱。”
我想起林萧那个小话痨，大概把我小时候偷他零食、抢他玩具的糗事全抖搂出来了，耳根有点热，赶紧低头喝了口汤。
邻桌的几个学生在聊周末的电影，说新上映的爱情片特别感人。魏岚听见了，忽然问：“下周有空吗？听说那部电影里有老家麦浪的镜头，想去看看。”
“好啊。”我点头，心里像被麻辣烫的汤烫了下，暖暖的。
吃到一半，魏岚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枚小小的银杏叶书签，叶脉清晰，边缘还镀了层金边。“上次拍腊梅时捡的，”他把书签放在我手边，“看你总用超市的小票当书签，这个结实点。”
银杏叶是去年秋天的，大概被他收在口袋里很久了，还带着点淡淡的干燥气息。我想起老家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秋天落叶时，魏岚帮奶奶扫叶子，扫到一半忽然停下来，说“这叶子夹在书里肯定好看”，原来他那时就留了心。
“谢谢。”我把书签放进包里，刚好挨着他送的硬纸板相机模型。
“谢啥。”他往我碗里加了块炸蛋，“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走出麻辣烫店时，天色已经暗了，巷子里的路灯亮起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魏岚拎着打包的奶茶，脚步放得很慢，偶尔踢到路边的小石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下周电影几点的？”我问。
“我查了排片，下午三点的那场最合适，看完还能赶上食堂的晚饭。”他说得详细，像早就规划好了，“我提前买票。”
奶茶的温度透过纸杯传过来，甜丝丝的。我忽然想起分享会上他帮我记的重点，想起他给我挑出的香菜，想起这枚藏了很久的银杏叶书签，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走到宿舍楼下，魏岚把奶茶递给我：“热的，珍珠煮得特别糯。”
“你上去吧，外面冷。”我接过奶茶，指尖碰到他的，有点凉。
“嗯，”他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电影那天穿厚点，听说影院空调开得足。”
“知道啦。”我笑着挥手，看着他转身往男生宿舍走，背影在路灯下晃晃悠悠的，像片被风吹动的银杏叶。
回到宿舍，晓曼凑过来闻了闻：“又吃麻辣烫了？看你这一脸满足的样，魏岚是不是又把你爱吃的都让给你了？”
我没说话，只是把银杏叶书签夹进那本数字媒体教材里，刚好夹在“视频剪辑技巧”那一页。窗外的风还在吹，奶茶的甜味混着麻辣烫的余香，让人觉得这个傍晚格外暖和。
原来最好的陪伴，就是这样——他记得你爱吃的鱼豆腐，知道你怕呛的麻椒，把你随口说的一句话记在心里，然后用最踏实的方式，陪你把日子过成一碗热辣辣的麻辣烫，暖得让人舍不得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