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与涟漪
天刚蒙蒙亮,乔迪就从窝里弹了起来。窗外的晨雾还没散,带着些微的凉意,它却像揣了颗小太阳,在客厅里踮着脚来回踱,生怕脚步声吵醒同伴,尾巴却忍不住摇得像拨浪鼓。直到看见窗帘缝里透进第一缕金红的光,它终于按捺不住,轻轻用鼻子碰了碰主人的枕头。
“醒啦?”主人揉着眼睛坐起来,笑着刮了下它的鼻尖,“知道你惦记着油菜花呢。”
乔迪立刻发出雀跃的呜咽,转身就往同伴们的窝边跑。它先是用爪子扒了扒元宝的窝,圆滚滚的元宝翻了个身,嘟囔着“再睡会儿”;又去拱雪球的布偶熊,雪球迷迷糊糊地抱住熊,尾巴尖却悄悄晃了晃;最后蹲在阿默窝前,歪着头等——它知道阿默向来醒得早。
果然,阿默很快睁开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看急得转圈的乔迪,慢悠悠地站起身,用爪子拍了拍杰丁的窝。杰丁本就醒着,只是赖在温暖的毯子里不想动,被阿默一拍,便笑着伸了个懒腰,骨碌碌滚出窝。
等主人洗漱完,五个小家伙已经排着队站在门口了。乔迪把牵引绳叼得整整齐齐,元宝和雪球互相舔着对方的耳朵提神,阿默蹲在鞋架旁,爪子搭在自己的绿色牵引绳上,杰丁则望着窗外渐渐散开的晨雾,心里盘算着油菜花该是什么模样。
车子驶出城区时,晨雾刚好散去,路边的田埂上冒出新绿的草芽,沾着晶莹的露珠。乔迪把鼻子贴在车窗上,哈气在玻璃上晕出一片白雾,又被它用爪子划得乱七八糟;元宝和雪球挤在后座的窗户边,看远处的炊烟在晨风中袅袅升起;阿默靠在副驾驶座旁,看着路边掠过的水杉树,树干笔直地伸向天空,像无数支绿色的箭。
“快到啦。”主人指着前方,“看那边。”
杰丁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瞬间屏住了呼吸——远处的田野像被泼上了金色的颜料,无边无际的油菜花在晨光里翻滚,风一吹,花海就漾起层层波浪,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香。几只白色的蝴蝶在花海里飞,翅膀扇动的声音像极了细碎的掌声。
车子刚停稳,乔迪就急得用爪子扒车门,主人刚打开一条缝,它就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出去,一头扎进花海。金黄色的花瓣簌簌落在它背上,像给它披了件会动的披风。
“慢点跑,别摔着!”主人笑着追上去,手里还提着给它们准备的小水壶。
元宝和雪球也跟着冲进花海,两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花海里钻来钻去,很快就被染成了“黄花球”,只有眼睛亮晶晶地露在外面。阿默则沿着花海边缘慢慢走,用鼻尖轻触那些沉甸甸的花穗,花瓣上的露珠沾在它的鼻尖,像颗小小的珍珠。
杰丁站在花海中央,抬头望着被花田衬得格外蓝的天空,云朵像棉花糖似的慢慢飘。它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自己还缩在破旧的纸箱里,听着寒风呼啸,以为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春天。而现在,它站在暖洋洋的花海里,身边是同伴们的欢叫,远处是主人的笑声,连风都带着温柔的暖意。
“杰丁,快来!”乔迪从花海里探出头,嘴里叼着一朵最大的油菜花,花瓣遮住了它半张脸,“你看这个!”
杰丁笑着跑过去,乔迪把油菜花往它嘴边送,花香扑了满脸。它轻轻叼过花瓣,放在鼻子上蹭了蹭,引得乔迪“咯咯”直笑。
主人铺好野餐垫,刚把装着零食的篮子放下,元宝就抱着一根鸡肉肠跑过来,蹲在垫子上狼吞虎咽。大概是吃得太急,肠衣不小心粘在了鼻子上,它急得用爪子去扒,结果越扒粘得越牢,逗得主人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张照。
“慢点吃,这里有很多呢。”主人帮它摘下肠衣,又递了块奶酪给它。元宝委屈地蹭了蹭主人的手心,像是在抱怨自己太笨,逗得大家都笑了。
雪球不知从哪里叼来一只空的蜗牛壳,兴冲冲地跑到阿默面前,把壳往它爪子边一放,又跑回花海,大概是想再找一只来“配对”。阿默拿起蜗牛壳看了看,壳上的螺旋纹路像极了春天的漩涡,它轻轻把壳放在野餐垫旁,像是在帮雪球收藏宝贝。
杰丁躺在野餐垫上,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听着身边的喧闹。乔迪在花海里追蝴蝶,翅膀拍打的声音和它的欢叫混在一起;元宝啃着奶酪,发出满足的“吧唧”声;雪球举着新找到的蜗牛壳,在阿默面前转圈炫耀;主人则靠在垫子上,翻着刚才拍的照片,嘴角一直挂着笑。
“你看这张。”主人把手机递给杰丁看,屏幕上是乔迪背着一身花瓣奔跑的样子,背景是翻滚的花海,“像不像童话里的小勇士?”
杰丁用鼻尖碰了碰屏幕,喉咙里发出认同的呼噜声。它觉得,这里确实像童话,只是比童话更温暖——因为童话里的美好是写出来的,而这里的温暖,是能摸到、能闻到、能融进心里的。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热烈,主人把带来的遮阳伞撑开,伞面是浅蓝色的,像片小小的天空。五个小家伙挤在伞下乘凉,乔迪枕在主人腿上,元宝和雪球靠在杰丁身边,阿默则蹲在伞边,望着远处的花海出神。
“下午去湖边喂鸭子好不好?”主人摸着乔迪的耳朵问。
“好!”乔迪立刻抬起头,尾巴在野餐垫上扫出沙沙的响,“我要喂最大的那只!”
元宝也跟着点头,它昨天就惦记着湖边的鸭子,听说那些小家伙会追着人要吃的,想想就觉得有趣。
离开花海时,乔迪非要叼一束油菜花上车,主人拗不过它,只好找了根草绳把花束绑在它的牵引绳上。于是,一路上,乔迪就背着金灿灿的花束,尾巴翘得高高的,像个凯旋的小将军。
湖边的风比花田更清爽,带着水汽的凉意在午后格外舒服。岸边的柳树已经抽出了长长的枝条,嫩绿的叶子垂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就漾起一圈圈涟漪。几只灰白相间的鸭子正在水里游,见到有人来,立刻“嘎嘎”地围过来,扁扁的嘴巴在水面上划来划去。
主人把带来的鸭粮撒在岸边,鸭子们立刻涌过来抢食,翅膀拍打的水花溅到岸边,打湿了乔迪的爪子。乔迪不但不怕,反而兴奋地用爪子去接那些溅起的水珠,引得鸭子们叫得更欢了。
元宝学着主人的样子,用爪子抓起一把鸭粮,小心翼翼地伸向水面。一只小鸭子胆子特别大,直接凑过来叼走了它爪子里的食物,元宝吓得往后一缩,随即又笑了起来,继续抓起鸭粮喂给它们。
雪球则对岸边的芦苇感兴趣,蹲在芦苇丛边,看那些细长的叶子在风里摇晃,偶尔有蜻蜓停在叶尖,它就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着,像个专注的猎人。
阿默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着水里的鸭子倒影。鸭子游到哪里,影子就跟到哪里,像一群会动的水墨画。它忽然发现水里还有自己的影子,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石头上,身边是同伴们的影子——乔迪的影子在水里蹦跳,元宝的影子在低头喂鸭,雪球的影子在芦苇丛边打转。
“你看。”阿默朝杰丁招了招爪子,“我们都在水里。”
杰丁走过去,和阿默并排坐在石头上。水里的两个影子挨得很近,像两颗靠在一起的星星。风拂过水面,影子跟着轻轻晃动,却始终没有分开。
“这里真好。”杰丁轻声说。
阿默点点头,眼睛里映着水光:“嗯,和大家一起,哪里都好。”
夕阳西下时,鸭子们吃饱了,慢悠悠地游回湖心的小岛,留下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主人收起剩下的鸭粮,笑着说:“该回家啦,晚上给你们做南瓜粥。”
乔迪立刻跑到主人身边,花束还叼在嘴里,只是花瓣已经掉了大半,看起来有些蔫蔫的,却依旧被它宝贝似的护着。元宝和雪球跟在后面,两个小家伙玩了一天,腿都有些打晃,却还是坚持自己走,不肯让主人抱。
回去的路上,车里弥漫着油菜花的香和湖水的清,五个小家伙都累坏了,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乔迪的脑袋靠在杰丁肩上,嘴里还叼着那根绑花束的草绳;元宝蜷缩在角落,爪子抱着主人的衣角;雪球枕在阿默腿上,小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阿默靠在车窗上,眼睛半睁半闭,睫毛上还沾着湖边的水汽。
杰丁没睡,它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路灯一盏盏亮起,像串在路边的珍珠。它想起早上出发时的晨雾,想起花海里的蝴蝶,想起湖边的鸭子,想起同伴们的笑脸……这些碎片像拼图画一样,在心里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春天。
车子驶进小区时,院子里的路灯刚好亮起,昏黄的光落在迎春花丛上,给那些金色的花镀上了一层暖光。主人把睡着的小家伙们一个个抱下车,杰丁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家”这个词,原来不是指一栋房子,而是指有这样一个人,无论你玩得多疯、多累,都会稳稳地把你带回家。
推开家门,南瓜粥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原来主人早上出门前就把南瓜和米放进了电饭煲,定好了时间。乔迪被香味熏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餐桌上冒着热气的粥,立刻精神起来,挣扎着从主人怀里跳下来,冲向餐厅。
主人把元宝和雪球放在沙发上,又去接阿默,却发现阿默已经醒了,正站在玄关处,用爪子轻轻拍掉杰丁身上沾的草屑。
“洗洗手就可以吃饭啦。”主人笑着去拿毛巾。
五个小家伙排着队在洗手池边等着,乔迪踮着脚够水龙头,被主人一把抱起,用温水给它洗爪子;元宝乖乖地伸出爪子,洗到一半突然打了个哈欠,逗得主人笑出了声;雪球的爪子沾了太多泥,主人用了半块香皂才洗干净;阿默自己洗得很认真,连爪缝里的草渣都没放过;杰丁洗好爪子,还不忘帮身边的雪球擦了擦耳朵。
南瓜粥盛在五个小小的瓷碗里,橙黄色的粥上撒了点桂花,甜香混着米香,暖得人心里发颤。乔迪埋头猛喝,耳朵上沾了点粥粒也顾不上擦;元宝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瞟着主人碗里的肉松,主人笑着给它加了一勺;雪球喝得最慢,时不时抬头看看大家,像是在确认每个人都在;阿默喝完自己的粥,还把杰丁碗里剩下的小半碗也解决了,杰丁笑着看着它,一点也不生气。
晚上,主人坐在沙发上看书,五个小家伙挤在她身边。乔迪趴在她腿上,尾巴随着书页翻动的声音轻轻晃;元宝和雪球窝在沙发角落,互相舔着毛;阿默靠在杰丁身边,眼睛盯着窗外的月亮,像是在想心事;杰丁则把脑袋放在前爪上,听着屋里的动静——翻书声、呼吸声、窗外的虫鸣,还有自己心里慢慢流淌的暖意。
它忽然明白,那些曾经以为熬不过去的冬天,那些藏在心底的恐惧,原来早就被这些细碎的温暖一点点驱散了。就像此刻,灯光是暖的,粥是暖的,同伴的呼吸是暖的,主人的手落在身上的温度,也是暖的。
乔迪大概是又梦到了油菜花,在梦里轻轻“汪”了一声。杰丁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同伴,又看了看灯下安静看书的主人,悄悄往阿默身边靠了靠。
窗外的月亮很圆,像个大大的银盘子,把清辉洒在窗台上。杰丁知道,明天醒来,阳光会照样升起,也许主人会带它们去看桃花,也许会去田野里追兔子,也许只是在家门口晒太阳——但无论去哪里,只要大家在一起,每个瞬间,都会是暖暖的。
就像这个春天,就像以后的无数个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