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淌进客厅，在地板上织出亮闪闪的网。乔迪吃饱了，精力旺盛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转着转着“咚”地撞到沙发腿，愣了愣，又立刻爬起来，蹦到元宝身边去扒拉它的耳朵。元宝被扰得不耐烦，翻了个身露出肚皮，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轻哼，却没真的躲开。
雪球蜷在沙发角落打盹，毛茸茸的身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团会动的棉花糖。阿默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窗台，前爪搭在窗框上，望着窗外的迎春花出神，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窗台，带起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杰丁走到窗边，挨着阿默坐下。窗外的风带着花香飘进来，拂过鼻尖，暖丝丝的。“在看什么？”它轻声问。
阿默转过头，耳朵抖了抖：“在数花。你看，那丛开了二十七朵。”
杰丁顺着它的目光望去，果然见那丛迎春花缀满了花苞，有的全绽开了，有的还抿着嘴，像串藏着秘密的金铃铛。“等再过几天，该轮到桃花开了。”它想起去年春天，主人带着它们去公园，满树的粉白像云彩落在枝头。
“到时候还能捡花瓣吗？”阿默的眼睛亮了亮。去年它用桃花瓣做了个小窝，被乔迪抢去当玩具，闹了好几天笑话。
“当然能。”杰丁笑了，“这次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正说着，乔迪突然冲过来，嘴里叼着个毛线球，一头扎进杰丁怀里。毛线球骨碌碌滚到地上，缠了阿默一尾巴。阿默无奈地甩甩尾巴，却没动气，反而用爪子把毛线球拨回给乔迪，看着它欢天喜地地叼走，像叼着个宝贝。
主人端着水果走过来，把切好的苹果块放在盘子里：“玩累了吧？来吃点水果。”
雪球被香味叫醒，迷迷糊糊地蹭过来，叼起一块苹果就往沙发底下钻，大概是想找个地方独享。乔迪见了，立刻丢下毛线球，追着雪球跑，不一会儿，沙发底下就传出“窸窸窣窣”的打闹声。
杰丁和阿默慢悠悠地吃着苹果，阳光落在它们身上，暖得让人想打哈欠。杰丁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是苹果的清甜，是阳光的温度，是同伴们的吵闹，更是这份稳稳的、不会溜走的陪伴。
它知道，这个春天，和以后的很多个春天，都会这样暖下去的。
阳光渐渐爬到窗棂中央，把地板上的光斑晒得发烫。乔迪和雪球在沙发底下闹够了，顶着一脑袋灰尘钻出来，你追我赶地冲进阳台。阳台的晾衣绳上挂着主人刚洗好的床单，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被风一吹像波浪似的起伏。乔迪纵身一跃，踩着床单边缘跳上栏杆，尾巴勾住晾衣绳晃悠，吓得雪球在底下“汪汪”直叫，生怕它摔下来。
“小心点！”主人端着水杯走过来，伸手把乔迪抱下来，指尖刮了刮它的鼻子，“再淘气就不给你吃下午的小饼干了。”乔迪立刻耷拉着耳朵，用脑袋蹭主人的手心，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讨好，逗得主人没忍住笑出声，“好了好了，知道错就好，下次不许再爬那么高。”
元宝蜷在阳台的藤椅上，把自己团成个圆滚滚的毛球，阳光透过藤条的缝隙落在它身上，像盖了层金色的纱。它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嘴角微微翘着，爪子还时不时蹬两下，像是在追逐蝴蝶。阿默蹲在藤椅旁，盯着花盆里刚冒头的向日葵幼苗，那是前几天主人带着它们在院子里种下的，现在顶着两片嫩绿的叶子，怯生生地望着天空。
杰丁走到阿默身边，顺着它的目光看向那株幼苗。“等它长大了，就能结出瓜子了。”它记得去年秋天，主人把晒干的瓜子分给它们，乔迪抢得最凶，结果吃太快卡了喉咙，还是阿默用爪子帮它拍出来的。
阿默轻轻“嗯”了一声，用鼻尖碰了碰幼苗的叶子：“到时候留一半给乔迪，一半给元宝，剩下的……”它顿了顿，看向杰丁，“我们平分。”
杰丁笑了。阿默总是这样，看似冷淡，心里却把每个同伴都放在心上。它想起刚认识阿默的时候，这个小家伙总是独来独往，眼睛里藏着和自己相似的戒备。后来才知道，阿默小时候被遗弃在巷口，是主人在雨夜把它抱回来的，从那以后，它就把“守护”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总在默默照顾着大家。
“对了，”杰丁忽然想起什么，“主人说下午要带我们去公园，说湖边的柳树发芽了。”
“真的？”阿默的耳朵猛地竖起来，尾巴不自觉地摇了摇。它最喜欢公园的湖边，那里有柔软的草坪，还能看到水鸟掠过水面，留下一圈圈涟漪。
乔迪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听到“公园”两个字，立刻原地蹦了三下，嘴里发出兴奋的呜咽声，转身就往客厅跑，大概是去叼自己的小牵引绳了。雪球也跟在后面，小短腿跑得飞快，像个滚动的毛球。
主人收拾好东西出来时，就看到乔迪叼着五条牵引绳站在门口，尾巴摇得像个小马达。“这就急着出发啦？”她笑着接过牵引绳，挨个给小家伙们系好。乔迪的牵引绳是亮黄色的，像迎春花的颜色；元宝的是深蓝色，和它眼睛里的光一样清澈；雪球的自然是纯白色，系在它脖子上像朵小小的云；阿默选了深绿色，据说和它喜欢的多肉很配；而杰丁的，是温暖的橙色，主人说这颜色像它现在的心情，明媚又踏实。
出门时，小区里的樱花正开得热闹，粉白色的花瓣被风一吹，像雪一样簌簌落下。乔迪追着花瓣跑，牵引绳在主人手里拉出长长的弧线，引得路过的阿姨笑着说：“这小狗真有活力。”元宝和雪球凑在樱花树下，用鼻子拱着落在地上的花瓣，像是在和春天打招呼。阿默走在最边上，时不时抬头看看枝头的花，又低头嗅嗅脚下的草，像个认真的观察者。
杰丁走在主人身边，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暖洋洋的。它想起第一次和主人出门时，自己缩在角落不肯动，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充满危险。是主人蹲下来，耐心地摸着它的头说：“别怕，有我在呢。”那句话像颗种子，在它心里发了芽，慢慢长成了勇气。
公园门口的柳树果然抽出了新芽，嫩绿色的枝条垂在湖边，像少女的长发。主人解开牵引绳，五个小家伙立刻撒欢似的跑向草坪。乔迪一头扎进柳树枝条里，尾巴甩得枝条乱晃，惊起几只停在枝头的麻雀，叽叽喳喳地飞向天空。元宝和雪球在草坪上打滚，沾了一身的草屑，变成了两个“绿毛球”。
阿默走到湖边，蹲在柳树下，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水波轻轻晃，影子也跟着摇，像在和它玩游戏。杰丁走过去，挨着它坐下，湖面的风带着水汽吹来，凉凉的，很舒服。“你看，”杰丁指着水里的倒影，“我们都在呢。”
阿默看着水里两个挨在一起的影子，轻轻“汪”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主人铺好野餐垫，把带来的零食倒在盘子里——有酥脆的小鱼干，有甜甜的奶酪棒，还有乔迪最爱的鸡肉肠。乔迪闻到香味，立刻从柳树枝里钻出来，嘴里还叼着片柳叶，跑到垫子旁坐下，尾巴在草地上扫出沙沙的声响。元宝和雪球也跟过来，趴在垫子边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奶酪棒。
“慢点吃，没人抢。”主人笑着把奶酪棒分给它们，自己则拿起一本书，靠在柳树下翻看起来。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安静得像幅画。
杰丁吃了几口零食，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只孤零零的小猫，正躲在灌木丛后，怯生生地看着它们。小猫的毛色是灰色的，瘦得能看清肋骨，眼睛里满是警惕。杰丁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心里不由得一软。
它叼起一根没开封的小鱼干，慢慢朝灌木丛走去。小猫立刻往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杰丁停下脚步，把小鱼干放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用鼻子指了指食物，示意它可以吃。
小猫犹豫了很久，大概是太饿了，终于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叼起小鱼干就往灌木丛里跑，躲在里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它好像没有家。”阿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声说。
杰丁点点头：“嗯，看起来很害怕。”
主人也注意到了这边，走过来摸了摸杰丁的头：“你们真善良。”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些猫粮，轻轻放在灌木丛边，“希望它能吃饱。”
乔迪和元宝、雪球也围了过来，乔迪想凑过去看看，被主人拦住了：“别吓着它，让它慢慢吃。”乔迪只好蹲在原地，歪着头看着灌木丛，尾巴轻轻摇着，像是在说“别怕呀”。
那天下午，它们在公园里待到夕阳西下。夕阳把湖面染成了金红色，水鸟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小猫吃完了猫粮，悄悄从灌木丛里探出头，看了看它们，然后转身跑进了树林深处。
“它会不会回来？”乔迪看着小猫消失的方向，小声问。
主人笑了：“也许会吧。如果它愿意，这里随时有吃的。”
回家的路上，乔迪累得趴在主人怀里睡着了，嘴里还时不时嘟囔着什么，大概是在梦里追花瓣呢。元宝和雪球走得慢吞吞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随时会栽倒。阿默走在最后，路过公园门口的柳树时，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在和今天的阳光告别。
杰丁走在中间，感受着晚风带来的花香，心里忽然很踏实。它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那只小猫一样的小家伙，在独自承受寒冷和恐惧，但只要有温暖的手，有分享的善意，就总有希望。就像它自己，曾经蜷缩在黑暗里，是主人和同伴们的爱，把它拉进了这片春光里。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主人把小家伙们一个个抱进浴室，给它们洗去一身的草屑和泥土。乔迪最怕洗澡，在浴缸里扑腾个不停，溅得主人满身是水；元宝倒是乖巧，乖乖坐着任由主人搓洗，只是洗到肚子时会忍不住笑出声；雪球洗过澡后像缩水了一半，毛贴在身上，看起来委屈巴巴的；阿默最省事，自己会用爪子抹掉身上的泡沫，洗完澡甩甩毛就干干净净。
杰丁坐在浴缸里，感受着温水包裹着身体，主人的手轻轻揉着它的背，舒服得让它眯起了眼睛。洗完澡，主人用毛巾把它们擦干，又拿出吹风机，暖暖的风拂过皮毛，带着淡淡的香味。
五个小家伙裹着毛茸茸的毯子，挤在沙发上看主人看电视。电视里在放关于春天的纪录片，有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有在枝头唱歌的小鸟，还有在田野里奔跑的孩子。乔迪把头枕在主人腿上，耳朵随着电视里的鸟鸣动了动；元宝和雪球靠在一起，打着轻轻的呼噜；阿默趴在沙发扶手上，眼睛半睁半闭，像是在回味今天的公园；杰丁则望着窗外的夜空，月亮像块亮晶晶的银币，挂在深蓝色的天鹅绒上。
“明天想去哪里？”主人摸着乔迪的头，轻声问。
“去看油菜花！”乔迪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它在电视里看到那片金色的花海，觉得肯定比小区的迎春花还要热闹。
“我想去湖边喂鸭子。”元宝小声说，它今天看到湖边有几只鸭子，觉得它们摇摇摆摆的样子很有趣。
雪球没说话，只是用脑袋蹭了蹭主人的手，它大概去哪里都开心，只要大家在一起。
“那我们明天先去看油菜花，下午去湖边喂鸭子，好不好？”主人笑着说。
“好！”乔迪第一个欢呼起来，差点从沙发上跳下去。
夜深了，主人把它们一个个抱进窝里。五个小窝并排放在卧室的地板上，窝里铺着柔软的毯子，还放着它们各自的玩具——乔迪的是个磨破了边的网球，元宝的是个会响的毛绒鱼，雪球的是个小小的布偶熊，阿默的是块光滑的鹅卵石，杰丁的则是主人亲手缝的小枕头，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迎春花。
关灯后，屋子里只剩下窗外的月光和同伴们均匀的呼吸声。杰丁躺在自己的窝里，闻着枕头熟悉的香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它想起刚来到这个家时，自己总是彻夜难眠，害怕一觉醒来，身边的温暖就会消失。而现在，它知道，这些呼吸声，这些温暖的小窝，还有明天的油菜花和鸭子，都是真实的。
乔迪大概是做了美梦，在窝里轻轻蹬了蹬腿，发出“呜呜”的轻哼。杰丁笑了笑，往窝里缩了缩，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色的光带，像条通往明天的路。杰丁知道，只要大家在一起，这条路就会一直延伸下去，铺满阳光和花香，还有数不尽的温暖与期待。就像这个春天，就像所有正在到来的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