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猫王与少女

齐睿仿佛能看见那个画面:白衬衫的少年从树丛里窜出来,利爪撕裂空气,石台上的姑娘睁大眼睛,辫子上的红绳在风里剧烈摇晃。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黎星妍总能在危急时刻爆发出惊人的速度,那是血脉里流淌的勇气。

“他一爪子拍断了绑住苏清沅的锁链,铁链落地的声音比雷声还响。”黎星妍的指尖在石壁上划出三道深痕,石屑簌簌往下掉,“他背起那姑娘就往海边跑,苏清沅起初吓得不敢动,后来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说‘左边有近路’——她这几天被押着走过三趟,居然偷偷记了路线。”

“岛民举着火把追,箭簇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有支箭擦着我父亲的后背过去,划开道半尺长的口子,血滴在苏清沅的蓝布衫上,像开了朵红得发黑的花。”她的声音哽咽了,“那姑娘在他背上哭,说‘放我下来吧,不值得’。我父亲没回头,只说‘猫族认定要护的人,死也不会撒手’。”

他们跑到海边时,潮水刚退,滩涂泛着银光。苏清沅突然指着礁石后说:“那里有艘小艇!是教授的备用船!”两人刚把船推下水,岛主带着人追来了,骨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我父亲让她先上船,自己转身挡在礁石前。他半兽化了,耳朵竖成尖三角形,尾巴炸开像团蓬松的毛球,爪子在泥里刨出深深的坑。”黎星妍笑了笑,眼底却蒙着层水汽,“他说那是他这辈子最威风的时刻,虽然最后被打得鼻青脸肿,尾巴都差点被打折。”

“苏清沅在船上喊他的名字,问他叫什么。他那时还没取人类的名字,就指着天上的星星说‘叫我阿星吧’。”她望着牢房顶上透进来的微光,像是在看三十年前的星空,“小艇开走时,那姑娘把辫子上的红绳解下来扔给他,说‘等我回来找你’。”

可她真的回来了。三个月后,苏清沅瞒着教授,偷偷租了艘渔船,带着一箱子书和两罐水果糖,重新漂回了这座岛。那天我父亲正在红树林里睡觉,忽然闻到股甜香,睁眼就看见她蹲在旁边,手里举着颗剥开的糖,说“给你带了大陆的味道”。

“他们在山洞里住了半年。”黎星妍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向往,“苏清沅教我父亲写字,他教她认海里的鱼;她给他讲大陆的故事,他带她看月光下会发光的珊瑚。我父亲总爱变作原形,一只雪白雪白的大猫,蜷在她腿上打呼噜,把她的蓝布衫都蹭起了毛。”

说到这里,她忽然低头笑了,金绿色的瞳孔里闪着光:“后来我父亲才知道,苏清沅的笔记本里,记满了关于他的事——‘阿星怕水,下雨时会缩成一团’‘他喜欢吃烤海鱼,要撒三粒盐’‘尾巴尖的毛是卷的,像朵蒲公英’。”

可猫族终究还是发现了。长老带着族人围住山洞时,我父亲正帮苏清沅摘头上的红树林果。他把她护在身后,说“要杀要剐冲我来”,苏清沅却从他身后走出来,攥着他的手说“我跟他走”。

“爷爷气得差点当场杀了她。”黎星妍的声音又冷了下去,“他说人类是蝼蚁,活不过百年,配不上猫族的王。可我父亲跪在祠堂里,用族规里最狠的刑罚自罚——断了半根尾巴,废了三成灵力,只求能留下她。”

他们被逐出了族群,在岛的另一端搭了间草屋。父亲放弃了王位,靠打渔和采珠维持生计;苏清沅把带来的书堆在墙角,教附近渔村的孩子认字。那年冬天,她生了我,父亲抱着襁褓里的我,笑得像个傻子,说“以后咱们有三个星星了”。

“我小时候总爱坐在母亲腿上,听她讲大陆的事。”黎星妍的指尖轻轻划过羊皮上的血字,“她会把水果糖塞在我嘴里,说‘甜吧?等你长大,娘带你去吃更甜的’。父亲就在旁边磨渔网,尾巴偶尔从裤腿里钻出来,轻轻扫过我的脚背,痒得我直笑。”

可人类的时光走得太快了。我十岁那年,母亲的眼角开始长皱纹;十五岁时,她的头发添了白丝;二十岁生辰那天,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叹了口气说“阿星,我老了”。父亲抱着她,尾巴圈住她的腰,说“在我眼里,你还是那个举着糖的姑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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