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黎星妍的回忆

黎星妍指尖捏着那片带血的羊皮,烛火在她瞳孔里跳成两簇金绿的光。牢房石壁渗着潮气,霉味混着海腥气钻进鼻腔,可她开口时,声音却像被月光洗过,清得能看见水底的卵石。

“你们知道猫族为什么把‘背叛’看得比死还重吗?”她忽然抬头,目光扫过齐睿紧绷的下颌,又落在何风发抖的手背上,“因为三十年前,我父亲亲手撕碎了族规。”

玉庭珠在袖中烫得惊人,隔着粗布麻衣都能感到那股灼意,像是要把她的皮肉烙出印记。黎星妍低头咬住下唇,舌尖尝到点淡淡的血腥味——每次提起父亲,她总会这样,像被什么东西攥着心脏往死里揪。

“我父亲是猫族百年难遇的纯血,生下来就带着王纹。”她指尖在石壁上虚虚划了道弧线,那里藏着段被猫族刻意抹去的记忆,“按族规,他该在百岁那天继承王位,娶长老的孙女,守着这片海过一辈子。可他偏不,他总爱偷偷跑到岸边,看人类的船帆从雾里钻出来,说想知道帆后面藏着什么。”

齐睿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他想起初见黎星妍时,她蹲在礁石上啃鱼干,脚趾蜷曲着抓牢湿滑的石头,像只警惕的幼豹。那时他只当是岛上姑娘的怪癖,此刻才惊觉,那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出事那天是三月初三,人类的上巳节。”黎星妍的声音沉了下去,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我父亲在红树林里追一只银背蟹,忽然听见铜铃响——那是岛上献祭时,祭品脚踝上才会系的铃铛,叮铃叮铃,响得人头皮发麻。他扒着树根往外看,就看见三个戴斗笠的男人,架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往祭坛走。”

她顿了顿,喉结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吞咽什么滚烫的东西。“那姑娘辫子上缠着根红绳,手里攥着本牛皮笔记本,边角都磨卷了。她走得跌跌撞撞,草鞋掉了一只,光着的脚被贝壳划出血,却还在拼命回头,望着雾里的船影——后来才知道,她叫苏清沅,是大陆来的学生,跟着教授来考察珊瑚。船在雾里迷了路,就她一个人被岛民抓了。”

何风忽然抽了口气,他想起严钰死时攥着的草莓糖纸,那上面印着的卡通女孩,辫子上也系着红绳。

“祭坛在老榕树下,树干上刻满了巫祝文,每道刻痕里都嵌着发黑的血。”黎星妍的声音发颤,“我父亲看见他们把苏清沅绑在石台上,岛主举着骨刀要念咒,那姑娘突然抬头,月光落在她脸上,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她没哭,就那么直挺挺地看着,辫子上的红绳被风掀起,像团烧起来的火苗。”

她抬手抚过自己的后颈,那里有块淡金色的胎记,形状像只蜷缩的幼猫——那是猫族王室的印记,也是父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我父亲说,他就是在那一刻疯了。他不懂什么人神殊途,也不管什么族规王法,只知道那双眼不该被血污了。他当场就化了人形,白衬衫是偷来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没褪尽的虎斑纹,吓得岛民以为是山神显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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