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猫王与少女2

“猫族的人来看过几次,每次都骂父亲疯了,说他放着长生不老的命不要,偏要守着个会腐烂的人类。”黎星妍的声音发紧,像被砂纸磨过,“爷爷更是放话,说等母亲死了,就要把父亲绑回去,洗去他所有的记忆。”

母亲五十八岁那年冬天,咳得直不起腰。她躺在藤椅上,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脸上,皱纹里都盛着暖意。她拉着我父亲的手说“阿星,我怕是等不到开春了”,又转头看我,把那箱书推到我面前,“这些留给星妍,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

她走的那天,父亲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没出来。等我推门进去时,看见他正把母亲的红绳系在手腕上,尾巴无力地垂着,毛都失去了光泽。他说“星妍,你娘只是回大陆了,等我找着她,就带她来看你”。

可猫族没给他们留体面。母亲下葬第七天,几个族老带着村民来了,说“人鬼殊途,留着尸身会污了圣地”。他们把母亲的棺木挖出来,抬到后山的草屋里,又堆了柴火,说要“净化污秽”。

“我父亲是被烟呛醒的。”黎星妍的声音突然拔高,金绿色的瞳孔里燃起怒火,“他冲到草屋前时,火已经烧到了房梁,木柴噼啪作响,像在啃噬什么珍贵的东西。他喊着我母亲的名字,声音都劈了,直接冲进了火里。”

齐睿猛地抬头,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仿佛能看见那场火:烈焰吞噬着草屋,浓烟裹着火星冲上天空,白衬衫的身影在火里奔跑,怀里抱着具已经冰冷的躯体。

“他把母亲抱在怀里,坐在火堆中央,尾巴紧紧圈住她,像要把她嵌进骨血里。”黎星妍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落在羊皮上,和那个“血”字融在一起,“族老们在外面喊他出来,说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只是笑,声音在火里飘出来,说‘她怕黑,我得陪着’。”

火灭的时候,草屋成了堆黑炭。村民们在灰烬里找了三天,只找到半块烧熔的玉——那是母亲给父亲的定情物,还有一小截卷卷的白毛,是父亲尾巴尖上的。

“爷爷那天在祠堂里跪了一夜,第二天就把王位传给了旁支,自己关进了禁谷。”黎星妍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猫族从此定下死规:与人类通婚者,挫骨扬灰。可他们不知道,我父亲早就算到了。”

她从领口摸出个东西,借着烛火能看清是枚小小的银锁,锁身上刻着半朵栀子花。“这是父亲留给我的,说等我遇到值得用命去护的人,就把它打开。”她指尖在锁孔上转了转,“里面藏着母亲的头发,还有句话——‘真正的王,不是守着疆土,是守着心里的光’。”

牢房外的青铜面具摩擦声越来越近,影卫的脚步声像擂鼓,敲得人心慌。黎星妍把银锁重新塞回领口,眼底的金绿骤然变深,指甲弹出半寸长的锐爪,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方岛主以为拿袁涵当诱饵,就能引我去祭坛。”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不懂,猫族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齐睿的剑“唰”地出鞘,寒光映着他眼底的火。何风缩在墙角,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带刺的姑娘,突然想起严钰死时那诡异的笑——原来每个被卷进这场阴谋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

“走吧。”黎星妍转身推开门,风灌进来掀起她的衣摆,像只即将展翅的鹰,“我父亲没能护住他的光,我不能再让袁涵变成下一个祭品。”

烛火在这一刻突然炸裂,火星溅在石壁上,映出三道拉长的影子。齐睿握紧剑跟上去,听见黎星妍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三十年前的那场火:

“娘说过,糖要含在嘴里才甜,人要护在身边才暖。”

海风吹过牢房,带着咸腥气和若有似无的甜香,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举着水果糖的姑娘,站在红树林边,对着白衬衫的少年笑的模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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