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咩,这是个阴谋
监控室的屏幕泛着冷光,将羊闻琦的身影拉得狭长。她正对着铜镜摆弄头上的羊角,银质发链缠在角根,叮当作响。“王川,”她突然回头,羊蹄在地面磕出清脆的声,“今天这妆,比黎星妍那狐狸精如何?”
王川的喉结滚了滚。他还记得三年前的羊闻琦,穿白裙子站在樱花树下,发梢沾着花瓣。可现在那张羊脸覆盖着绒毛,鼻孔里不时喷出白气。“大小姐……眼睛很亮。”他搜肠刮肚才找出句稳妥话,却见羊闻琦猛地抄起手边的马鞭。
“咩——”她的怒吼混着牲畜般的嘶鸣,马鞭擦着王川的耳朵抽在地上,裂开道深痕。但终究没再落下,只狠狠踹了脚旁边的铁桶:“滚去检查爆破装置!”
监控屏幕前,齐睿的指节捏得发白:“这脾气够烈的。”黎星妍没说话,指尖在控制台敲出轻响,调出城堡内部的热成像——走廊尽头的阴影里,团模糊的热源正顺着通风管蠕动,像条巨型蚯蚓。
“走。”她抓起墙上的青铜剑,剑鞘撞在腰间的玉佩上,发出泠泠声。刚走出监控室,股甜腻的腥气就扑面而来,像是腐烂的浆果混着铁锈。应急灯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
黑影在转角处闪了下,速度快得像道风。齐睿将黎星妍护在身后,匕首出鞘的瞬间,寒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往这边跑了。”黎星妍指着地上的黏液,幽绿色的,在灯光下泛着磷光。
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下,黎星妍踉跄着扶住墙。齐睿低头,胃里猛地一缩——半截断手卡在楼梯缝隙里,指甲缝里还嵌着暗红的血垢。“是守卫的。”他认出那枚黄铜戒指,是老守卫老李总戴的。
地下室的铁门虚掩着,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推开门的瞬间,无数双幽绿的眼睛亮起,像坠入深渊的星子。那些怪物瘦得只剩皮包骨,四肢着地时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獠牙上淌着涎水。
“是爷爷当年镇住的山精。”黎星妍的剑“嗡”地一声震颤,剑身在黑暗中亮起微光,“他说过,若封印松动,这些东西会第一个跑出来。”话音未落,最前面的怪物已经扑了过来,齐睿的匕首精准地刺穿它的眼眶,墨绿色的血溅在他的手臂上,像烧红的烙铁般灼痛。
剑光与黑影缠斗时,黎星妍的宝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那些山精像见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尖叫,纷纷化作黑烟消散。齐睿喘着气回头,见她额角渗着冷汗,脸色比剑上的寒光还要白。
城堡外的喧闹渐渐远了。冷秋和何枫的房间早已熄了灯,黎星妍带着齐睿往自己的卧室走,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呻吟。刚推开门,身后就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门被反锁了。
“公主殿下,别怪我们呀。”何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促狭的笑,“良宵苦短呢。”
齐睿低笑出声,转身时却愣住了。黎星妍已经歪倒在床上,长发散在枕头上,呼吸轻得像羽毛。他刚想走过去,就听见她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烫得他心尖一颤。
退烧药放在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里,齐睿翻找时带倒了玻璃罐,药片滚了一地。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又拧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颊,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时,齐睿听到了翅膀扑打的声音。他握紧匕首走到窗边,刚撩开窗帘,就见无数长着蝙蝠翅膀的妖怪撞破玻璃冲了进来,尖啸声刺破寂静。“星妍!”他转身想将她护在身后,却见她在朦胧中抬起手,指尖凝聚起金色的光纹。
咒语声轻得像梦呓,金光却瞬间铺满整个房间。妖怪们在光芒中惨叫着化为灰烬,而黎星妍的手软软垂下,彻底晕了过去。齐睿抱住她时,发现她的体温又升高了些,像揣着团燃烧的火。
冷秋和何枫来敲门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让她好好睡吧。”齐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我在外面守着。”
半夜两点,黎星妍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那些山精的尖牙仿佛还抵在她的脖颈上,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看见床边立着个熟悉的黑影。“是我。”齐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刚睡醒的微哑,手里端着的水杯还冒着热气。
喝下水的瞬间,墙壁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有头巨兽在墙后磨牙。那张巨大的鬼脸浮现时,齐睿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挡在她身前,后背却撞上了柔软的床铺——鬼脸在接触到黎星妍气息的瞬间,就化作了飘散的黑雾。
“是羊闻琦的诅咒。”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将脸埋进枕头,“你走吧,别管我了。”齐睿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只受惊的小兽。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时,齐睿推开门,看到的却是毫无生气的黎星妍。她躺在那里,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皮肤冷得像块冰。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她的脉搏,就猛地缩回手,仿佛被毒蛇咬了口。
“不……不可能。”他抱住她冰冷的身体,泪水砸在她的脸上,晕开点水渍。冷秋和何枫冲进来时,尖叫声惊飞了窗外的鸟。“是羊闻琦!”齐睿猛地站起来,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匕首在手中发出悲鸣。
地下室的石门后,妖怪们的嘶吼声此起彼伏。齐睿挥舞着匕首劈开迎面扑来的黑影,手臂被利爪划开深可见骨的伤口也浑然不觉。就在他快要被妖气吞噬时,道金光突然撕裂黑暗,黎星妍的身影在光芒中缓缓浮现,素白的裙摆拂过地面,将散落的妖怪残骸化为齑粉。
“傻瓜。”她的声音带着笑意,伸手擦掉他脸上的血污,“城堡的试炼,你过关了。”齐睿愣愣地看着她,突然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阳光从地下室的气窗照进来,在他们脚下投下交缠的影子。黎星妍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擂鼓般的心跳,突然轻声说:“其实……我也怕痒。”齐睿的身体僵了下,随即低笑起来,笑声震得她的耳膜微微发麻。
那些潜藏的危机、未说出口的心意,都在这一刻化作阳光里的尘埃,轻轻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