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

烟盒空了。

沈砚把最后一根烟按灭在墓前,烟蒂滚进雨水洼里,像一截被拔掉神经的指骨。

碑上照片里的沈聿永远停在二十岁,嘴角翘着,像下一秒就要来抢他嘴里的烟。

“哥,他们说接吻能戒烟。”

沈砚用拇指蹭了蹭照片里泛白的嘴唇,花岗岩的凉意顺着指尖爬进血管。

“你教我的,说话算话。”

十六岁的沈砚第一次抽烟,是沈聿递的。

“会咳嗽。”沈聿咬着滤嘴,含混不清地警告。

烟烧到尽头时,沈砚咳得满脸通红,沈聿突然凑过来,用舌尖卷走了他唇间的烟蒂。

“现在会了。”

薄荷味在口腔里炸开,沈砚分不清是烟还是别的。

戒同所的铁门合上时,沈砚回头看了眼沈聿。

那人站在雨里,指间夹着的烟被雨水浇得半灭不灭,像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哥,等我出来。”

沈聿没应声,只是抬手把烟摁在自己手腕上。

皮肤烧焦的气味混着雨腥味,沈砚在铁门里干呕起来。

第十三次电击后,医生把沈砚按在诊疗椅上。

“想象你哥,”白大褂的声音像钝刀锯神经,“现在想象他腐烂的样子。”

电流穿过太阳穴时,沈砚看见沈聿在暴雨里跪下来。

墓碑上的照片被雨水泡得发皱,沈聿的嘴唇贴上去,像要把那些皱纹吻平。

“操……”

沈砚在电击的间隙里笑出声,医生以为他终于正常了。

出所那天没人来接。

沈砚用兜里最后五块钱买了包烟,蹲在公交站台抽到第三根时,看见沈聿从马路对面走来。

那人左耳戴着助听器——电击的后遗症之一——走路时微微偏着头。

“戒了?”沈聿问。

沈砚把烟盒捏扁,锡纸发出神经质的脆响。

“没。”他舔了舔上颚,“缺个教的。”

沈聿的墓碑很干净,像有人天天来擦。

沈砚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石面上,花岗岩的纹路硌得发疼。

“哥,张嘴。”

他含了口烟,对准照片里沈聿的唇缝渡进去。

烟雾在唇齿间凝成白团,又被风吹散。

沈砚的舌尖尝到铁锈味——可能是咬破了口腔内壁,也可能是花岗岩太冷。

“骗子。”他对着照片笑,眼泪砸在烟灰里,“根本没戒成。”

后来沈砚每天带两根烟来。

第一根点燃插在碑前,第二根自己抽。

抽到滤嘴时,就对着照片接吻。

某天发现墓碑缝里长出棵薄荷,叶片上沾着烟灰。

沈砚蹲下来,用指甲掐断最嫩的那片。

含在嘴里时,尝到十六岁那年的味道。

“哥,”他对着空气说,“这次真的戒了。”

风掠过碑顶,像有人轻轻嗯了一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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