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不起》

——“他把领带夹当了三十七块,才给我买了一朵白蔷薇。那天我就该知道,我们买不起明天。”

顾照第一次见到沈砚,是在“夜莺”后台的窄走廊里。

少年穿着不合身的白衬衫,领口别着一枚生锈的铜扣,像扣住一段岌岌可危的青春。

顾照手里夹着一张房卡,金属边缘在灯下泛冷:“跟我一年,你母亲的医药费我全包。”

沈砚抬头,眼底是一泓被灯光搅碎的湖:“成交。”

没有问爱,也没有问期限。

顾照教沈砚喝酒、抽烟、在名流间游刃有余地笑。

夜里,他把少年压在落地窗的倒影里,吻他的肩胛,像吻一只易碎的酒杯。

沈砚学会了在高潮时咬唇,不发出一点声音;也学会了把金主的领带夹偷偷攒进铁盒——那是顾照每次随手丢给他的“小费”。

攒到第三十七枚时,沈砚的母亲死了。

他攥着铁盒在太平间外坐了一夜,第二天傍晚,他把房卡放回顾照的西装口袋:“顾先生,我们结束吧。”

顾照点烟,火星在指尖颤了颤:“随你。”

烟灰落在地上,像一场无声的坠楼。

沈砚去了一家琴行做调律师,手指常年沾着松香。

顾照依旧夜夜笙歌,只是再没带回任何人。

某个雨夜,他的车在旧城区抛锚。司机去打电话,他独自走进那家琴行避雨。

沈砚蹲在钢琴前,背脊弯成一道旧桥。铜扣不见了,只剩一枚简单的银戒指在无名指——那是琴行老板送的。

顾照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戒指挺好看。”

沈砚没回头:“谢谢。”

他们中间隔着一架走音的钢琴,像隔着一整条无法横渡的江。

顾照开始频繁“路过”琴行。

他不说留下,沈砚也不说请进。

只有一次,沈砚发高烧,店里只剩他一个人。顾照推门进来,把他打横抱起。

那一夜,他们在狭窄的出租屋接吻,像要把彼此吞下去。

沈砚哭着咬他:“顾照,我买不起你了。”

顾照用拇指擦他的泪,才发现少年眼角已经长出细纹。

天快亮时,沈砚把脸埋进他颈窝,声音轻得像叹息:“最后一次,好不好?”

顾照说好。

可天一亮,沈砚就不见了。

沈砚辞了职,带着铁盒里的三十七枚领带夹去了北方。

顾照收到快递是在一个月后,盒子里除了一朵干枯的白蔷薇,还有一张便签:

【铜扣当了三十七块,给你买的花。

——沈砚】

便签背面是当票,日期是他们初见那天。

顾照把蔷薇别在西装口袋,去赴一场无聊的慈善晚宴。

灯光璀璨,他却忽然想起少年第一次穿白衬衫的样子——领口那枚铜扣,在灯下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

晚宴结束,顾照独自开车到跨江大桥。

江风猎猎,他点燃最后一支烟。火星明灭间,他想起沈砚说过:“夜莺只在夜里唱歌,天一亮就死了。”

烟烧到尽头,烫到指尖。

顾照松开手,烟蒂坠入江面,像一场迟到的告别。

他没有跳下去,只是站在风里,把西装口袋里的白蔷薇揉碎。

花汁染在指缝,像干涸的血。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

他们从未拥有过明天,只是借了一夜又一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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