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生,还他一眼》

——“你在透过我,窥探谁的影子?”

我第一次见到沈砚,是在城北那间废弃的游泳馆。

玻璃穹顶漏着光,水早已抽干,只剩一道潮湿的影子躺在池底。

他蹲下去,指尖抚过那道裂缝,像抚摸一条旧伤疤。

然后抬头看我,声音很轻:“你来了。”

我不认识他,可他叫得出我的名字——

“阿瓷。”

后来我才知道,阿瓷不是我的名字,是他死去恋人的名字。

三年前,一场车祸,副驾驶的林瓷当场没了呼吸。

而我,长了和他七分像的侧脸,眼尾也有一颗棕色小痣。

沈砚把我带回去,给我穿林瓷穿过的白衬衫,系他系过的墨绿领带。

夜里,他吻我,舌尖卷过那颗小痣,像确认一道暗号。

我颤抖着回应,假装没听见他喉间漏出的那声低哑的“瓷”。

我们在一起的第二个月,沈砚带我去纹身。

他把图案画在我腰窝:一只折了翅的鹤,鹤喙衔着半枚月亮。

针尖落下时,他握着我的手,指腹摩挲我腕骨。

“疼就喊他名字,”他说,“他怕疼。”

我咬破了唇,没出声。

血珠滚出来,像替我回答:我不是他。

可沈砚听不见。

他带我去他们曾经住过的公寓,墙上贴满林瓷的照片——

十七岁在旧礼堂拉大提琴;

二十岁在海边回头笑;

二十三岁躺在沙发上睡着,阳光斜切过他的睫毛。

沈砚把我按在沙发里,吻我的眼角,吻我的锁骨,吻我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复述:

“你在这里。”

“你还在。”

我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声砸在耳膜——

它说:谎言,谎言。

真相是林瓷的日记。

我在沈砚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找到它。

最后一页写:

“如果有一天我先走,你别找替身。

你要忘了我,连声音都忘掉。”

墨水晕开,像泪。

我把日记本放在餐桌上,等沈砚回家。

他推门进来,带着夜雨的潮气,目光落在那个褪色的硬皮封面,整个人忽然静止。

我轻声问:“你看见了吗?”

他抬眼看我,眸底像碎了一整片星河。

那一刻,我终于确定——

他透过我,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我走了。

没带走他送的衬衫,也没带走那只折翅的鹤。

只在玄关的镜子上,用口红写了一行字:

“你爱我,还是爱回忆?”

第二年冬天,沈砚死了。

吞了一整瓶安眠药,躺在他们曾一起睡过的床上。

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相片——

不是林瓷,也不是我。

是十七岁的沈砚自己,侧脸青涩,眼尾干干净净,没有那颗痣。

葬礼那天,我去了。

雪落得很轻,像那年游泳馆漏下的天光。

我把一束白色桔梗放在墓碑前,低声说:

“沈砚,下辈子别再借任何人的眼睛去看他了。”

雪盖住墓碑,也盖住那行我从未说出口的——

“其实,我比林瓷更先遇见你。”

只是你从来没记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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